疫中十记（组诗）

第二次封控前•黄昏

解除封控刚过三天
街道上的车辆和一些不好的消息
又开始蔓延开来
此时，我在湿地的望鹤亭静坐
落日有点刺眼，几朵闲云落入浅水
已不那么完美
一行白鹭，在河面上空
若无其事地扇动羽翼
平静的水面，怎么也泛不起
一片微澜


凌晨十二点

我正努力回想刚才的梦境
百慕大三角的黑洞
外星人，深不见底的旋涡
满山遍野鲜艳夺目的野山菌……
这一切好像都是暗示
时间卡住一个点，凌晨十二点
城市又一次临时管控
其实，一种说法换成另一种说法
人们早已心照不宣
再纠结一些说辞已经毫无意义
在这摇摇晃晃的人间
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学会把坏消息置之不理
窗外街灯惨白
像我此时，糟糕透顶的心情


逆行女子

当宽大的防护服穿在身上
你就不再是曾经娇嗔的美新娘
当病毒肆虐横行时
你就不再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
你是从古希腊走来的雅典娜
哪曾想到，小区、隔离酒店、方舱医院
成为没有硝烟的主战场
你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有菩萨心
当棉签和试管在帐篷下取走人间的忧伤
你用消毒液熟练地搓洗纤细的手掌
我就知道，你爱美的天性
并非一次临时的模仿
天生柔弱并非柔弱就不会裂变
风雨中，你逆行的白
成为这个城市，一道亮丽的光


管控期间

管控期间，就得呆在家里
不添乱，作城市的顺民
这个季节，天空一直阴沉着脸
我站在高楼，隔窗观望
苴国路东西延伸，没有任何阻拦
还是看不见尽头
大街上，树影婆娑，静无一人
人们蜗居在温馨的巢穴
街灯鬼眉鬼眼，微弱的呼吸
此时，雨肆无忌惮
与人间唱着反调
有点调皮


出入证

领到出入证，我小兴奋了一阵
有了特权，低调是必须的
三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昨晚和广哥子喝酒的金橄榄广场
人去楼空
商铺还是那么整齐
健康码、出入证和采购清单
在超市逐一接受检验
偶遇的面孔，像同一小区的邻居
似曾相识
口罩遮掩的表情让人难以猜透
不如相互递个眼色，然后
收起各自护身符
原路返回


小喇叭

小喇叭适合安放各种声音
有退休教师的，有跳广场舞大妈的
能把梦中人叫醒的，是一曲童音
“起来做核酸了”
这声音通透，纯净
让那些自律性差的人，不得不
学做一回乖孩子
张开嘴巴，让一根棉签
试探口风的松紧

早上六点，天再也不好意思
不亮堂开来


窗外

打开窗户
让风吹进一些好消息
封控第十天，我已变成了一块木头
憋屈时，万物皆可倾诉——
尘埃、飞虫、星辰、灯火、日月……
窗外有窗外的故事
窗内有孤立无助的眼神
世间不堪重负，需作短暂休息
我不能随意猜测
这人世的诸多苦难与不幸
更不能原谅
经常光顾窗台的雏鸟
玩起了深沉

十字路口的指示灯
依旧变换着红黄绿三种颜色


母亲来电话了

封控期间，母亲每天都要来个电话
她以为我还住在她隔壁屋里
睡着懒觉
她说，起来吃饭了
她说，楼下做核酸了
我每次给她解释，我已回到东坝
等解除封控了第一时间去看她
她似乎忘记了，她去年秋天生病
刚好一年了
她继续说，饭在锅里趁热吃
我下楼做核酸了
我只有应着：要得
我马上就下楼了


好消息

今天霜降，封控第十二天
便有好消息传来
万缘、南河局部解除封控
我心情似乎轻松了很多
听了会音乐，在阳台晒了会太阳
晚饭喝了几杯酒
读了朋友圈有关霜降的诗
……熬过多事之秋
下一个节气就是立冬了


解封了

早上6点，辖区取消临时管制
收到这个消息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
朋友打来电话，第一时间庆祝和问候
此刻我心如止水
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世间病毒诡异，还得处处谨小慎微
备忘录垒着一堆急需办理之事
看望父母、审车、交保险、给母亲买药……
一生经历过地震、疫情
还有什么挫折和心事不能放下
居家期间，厨艺大涨，文字苍白
多年以后，当我提前给自己写下祭文
功不说，过不说，羞于启齿
以下文字一定得记入
“壬寅秋，利州古城大疫
城市管控半月
后逐步解除，无一人死亡”
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