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N叟》
2020-04-29 作者:陆健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著名诗人、书法家、教授陆健长诗。
王燕生和酒
刚端起杯子,还没到嘴边
他的胃——就已经
准备接受了
头晃一晃,很难懂
这意思是“我没醉”
还是“这点小酒不算什么”
曾经啊曾经,餐桌上
他常常恋战不已,最后离席
先走的人都抱拳“服了,服了”
燕生面色酡红,孩童一般可爱
酒是天下第一位大将军
醉过古,醉过今
我打趣:燕生老师
你起码可以排到第二位
当年才情过人,英俊到
一“派”压京城的程度
我的舌头开始打卷——
水里酒里,他游过了自己的青春
“不喝酒的人有啥意思?”
喝完酒,下围棋
棋势缥渺,大千世界尽收眼底
妙手迭出,常有神来之笔
可惜现在他戒了酒
眼神,眼——没那么神了
那神来之笔——也不怎么来了
2007年11月27日。
王燕生(1934——2011),山东临沂人,历任军大学员、文工队员、铁道兵政治部文化教员、《诗刊》社编辑室副主任,刊授学院《末名诗人》执行主编,《中华锦绣》画报副总编。著有诗集《路啊,脚下的路》、《亲山爱水》、《走向地平线》、《岁月之树》,诗论集《学诗十二忌》《与缪斯的会晤》,诗学随笔《上帝的粮食》等。
要退二线的韩作荣
韩作荣早已从白酒的位置上
退了下来,退到红酒
不能再退了,再退
就退到糖尿病那地方了
韩作荣准备从《人民文学》
主编的位置上退下来
退到书房,写诗,写随笔
不能再退了,退到厨房
郭玉萍大姐肯定不乐意
杂志版面上春光烂漫
长过红高粱,长过山药蛋
韩主编的头发稍稍显得零乱
有点像菊花在涂改秋天
红色圆珠笔一支支用短了
香烟一支支抽没了
医生说抽多了会有生命危险
韩主编“谨遵医嘱”,十五分钟
抽一支,不停看表抬手腕
绝对地“以质取稿”,或者说
“写而优则发”,基本如此
你可别稿子写不好尽讨编辑的好
只练就嘴上的功夫云遮雾罩
要知道韩主编抽着烟
早就用礼貌和烟雾
把自己裹得铁桶一般的啦
2007年12月18日。
韩作荣(1947~2013),笔名何安,黑龙江海伦人。历任《诗刊》编辑,《人民文学》主编。中国作协第六、七、八届全委会委员,中国诗歌学会会长。著有诗集《万山军号鸣》、《六角的雪花》、《北方抒情诗》、《裸体》、《玻璃花瓶》、《瞬间的野菊》等,诗论集《感觉·智慧与诗》、《诗的魅惑》,随笔集《圆的诱惑》、《另一种散文》,报告文学集《城市与人》等。
好老头屠岸
就像不喝酒的人不好写
一样,没缺点的人
也不好写
你说你文章写那么好
你翻译莎士比亚翻译到
几乎比莎士比亚还好
你好意思吗?
当官当的又没毛病
送走老伴,接着在家照顾
五十岁的生病女儿
抽空著作;给来函求教的作者
回信;单单为了
给我的作品提意见
你竟跑了两趟邮局
博学儒雅的屠岸,温柔敦厚
思维敏捷的屠岸
八十四岁了,您就打算
永远这么没缺点下去呀?
终于,智慧的头顶开始脱发
2007年11月27日。
屠岸(1923——),生于江苏常州,笔名叔牟,本名蒋壁厚。1946年肄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著作有《萱荫阁诗抄》、《屠岸十四行诗》、《诗爱者的自白――屠岸的散文和散文诗》、《深秋有如初春――屠岸诗选》、《诗论·文论·剧论――屠岸文艺评论集》、《夜灯红处课儿诗》等。译著有惠特曼诗集《鼓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莎士比亚历史剧《约翰王》、莎士比亚长篇叙事诗《鲁克丽斯失贞记》(与屠笛合译)、斯蒂文森儿童诗集《一个孩子的诗国》(与妻子方谷绣合译)、《英语诗歌精选读本》(英汉双语)、《迷人的春光――英国抒情诗选》(与卞之琳等合译)等。
与文怀沙先生的五次接触
第一次,1990年,先生在讲台上
仙风道骨,吟诵《雷电颂》
飘飘长髯,好像能打扫
一大片阴霾
第二次,人民大会堂北餐厅
高朋满座,先生居中,宏论
“知识”和“学习知识的知识”
接着,1995年夏
我与何首乌,陪先生坐的士
经过鲁迅文学院
听讲毛阿敏,还有《纤夫的爱》——
里面硬邦邦的性意识。有人造谣说
先生爱抚摸女孩子的手背
养生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见过先生的墨宝,韵味多多
有魏晋,有篆意,有章草
在长城饭店旁边,文老家里
最后一回是艾青逝世10周年会上
先生谈伟大的诗人,谈诗歌的伟大
谈高瑛50年前又长又粗的大辫子
2007年12月11日。
文怀沙(1910—),生于北京,祖籍湖南。斋名燕堂,号燕叟。笔名王耳,司空无忌。著名国学大师、红学家、书画家、金石家、中医学家、吟咏大师、新中国楚辞研究第一人,现为燕堂诗社社长、上海大学文学院名誉院长、西北大学“唐文化国际研究中心”名誉主席、中国诗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黾学院名誉院长等。
韩静霆画蛐蛐儿
韩静霆画了一只蛐蛐儿
韩静霆再画一只蛐蛐儿
韩静霆画出了第三只
——蛐蛐儿
一幅空前——不知
能不能绝后的杰作完成了
称它为杰作,是因为
韩静霆为这画题款——
“三国演义”
再细看,一只呲牙咧嘴
一只,后腿像青龙偃月刀
还有一只分明戴着曹操的官帽
这是站在司马迁的立场上画的
不对,这是站在耶稣、起码
是孔子的高度俯瞰的
这才叫“了得”
眼看着韩老师把这幅
应该送到国家博物馆的作品
直接挂自家墙上了
眼看着韩老师又给我
画了一张“贵妃醉酒”——
我两岁的儿子问
猪八戒搂着这个姐姐做什么呢?
瞧瞧,这便是韩老师对待自己
和对待朋友的不同标准
2009年7月15日。
韩静霆(1944——),生于吉林东辽,祖籍山东高唐,中国电影编剧、作家,著名画家。1968年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民族器乐系。 1973年入伍,历任北京军区炮兵政治部干事,军委空军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副主任、主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农工民主党东方书画社社长。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凯旋在子夜》,中篇小说《战争,让女人走开》以及电影、电视连续剧《大出殡》、《市场角落的“皇帝”》、《孙武》等。
谢冕搬家
24年前我去蔚秀园拜访
忘了住几楼了。反正当时20多岁
的我,已经上楼上喘了
楼上得越高,北大教授的身价
似乎就越滑坡。那局促的居室
切割着我的好奇与期待的目光
10年前我去畅春园探望,忘了
几单元了。一楼真好。架子上桌上
地上门口边,摆满书籍
进屋后我要——蜿蜒而蛇行
就是所谓的“文要曲,人要直”啊?
两年前谢老师又换了房——
自己买的。腰杆硬,说话
声音都提高了两度。可是这北七家哦
离市区实在是远了点,况且,那
公交车怎么老不见影子呢?
有天下午要开重要会议
等儿子来接。一等没来,二等
没来。堵车?忘了?等着
等着天黑了谢冕老师的头白了
2007年12月11日。
谢冕(1932——),福建福州人,北京大学教授,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北京大学诗歌研究院院长,《诗探索》杂志主编。20世纪80年代初,谢冕率先发表《在新的崛起面前》一文为现代诗辩护。影响深远,与孙绍振《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徐敬亚《崛起的诗群》一起被称为“三个崛起”论,为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发展扫清了理论障碍。出版学术专著《共和国的星光》、《论诗》、《中国现代诗人论》、《诗人的创造》、《1898:百年忧患》、《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当代学者自选文库-谢冕卷》等。
雷抒雁在一天内的三次“野蛮”修辞
2009年6月10日与雷抒雁、谢冕、吴思敬、阎志诸位在武汉开会,自木兰湖返回途中在农家小院午饭,炎热难当。下午赴汉口北参观在建巨型商业中心的鞋城。
都知道《小草在歌唱》,但
有人不知道小草下面的
蝈蝈也歌唱
爱歌唱的蝈蝈,打着滚儿快乐
不开玩笑就无精打采的蝈蝈
在农家大嫂拎来电扇之后
在谢先生凑近了想要吹风之时
雷抒雁问,“谢冕,你是喜欢
吹呢,还是喜欢被吹?”
语言陷阱,让人无法进退
吴思敬先生幸灾乐祸笑嘿嘿
吴先生很快转移了话题
说诗歌,说诗人,诗人分男女
男某某的人品;女某某的篇章
偏偏
谢先生谈到其中一位女士很漂亮
雷抒雁打趣“你这北大教授
怎么这样?人家漂不漂亮
又不是你教出来的,爹妈给的”
偷换概念且言之凿凿
在座的笑成前仰后合
下午参观鞋城之后上车
谢先生回头再望称赞声啧啧
“退休以后租个店铺卖鞋也不错”
“你的‘冕’字是帽子
卖帽子才是你发财的最佳选择”
谢先生又被堵得哑了火
2009年8月5日写,12月16日修改。
雷抒雁(1942-2013),陕西泾阳人,。1967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成名作是纪念张志新而写的长诗《小草在歌唱》。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国诗歌学会会长,中国作协诗歌专业委员会主任。出版诗集《小草在歌唱》、《父母之河》、《踏尘而过》、《掌上的心》、《时间在惊醒》、《雷抒雁抒情诗百首》等10余部。散文随笔集《悬肠草》、《分香散玉记》、《雁过留声》、《智者的忧思》、《与风擦肩而过》、《雷抒雁散文随笔》等10余部。
程光炜和沈奇谁的水平高?
测不准
肯定有人说程光炜水平高
肯定有人认为刚好相反
也许21世纪多数读者认为
沈奇牛叉;可22世纪人们
又迫不及待地重新翻牌
奇迹常常是在情急之下
迫不得已产生的。我想出
一个美学意味极强的办法——
组织一场他俩的摔跤比赛
单打独斗——奥,刚想起来
他俩不是在大学教体育的
名教授有手不用,用脚
有点不雅,还是掰手腕吧
我乐此不疲地煽风点火,之后
打两次电话,E-mail三次
还筹划预约四位国际裁判
沈奇教养良好,长得像
他不大赞成的“知识分子”
程光炜礼贤下士的笑
却又非常“民间”
他们准备相握——掰手腕
的手,略微尴尬中
提起,相互做个揖让的姿势
沈奇说,“光炜水平高”
光炜说,“沈奇兄水平高”
双方颔首而笑,很真诚的样子
之后他们突然想起了什么
扭头看我
就像看一个恐怖分子
2009年12月1日。
程光炜(1956——),江西婺源人,现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文艺思潮研究所所长。著有《艾青传》、《雨中听枫》、《踩空的踏板》、《文字中的历史》、《中国当代诗歌史》、《文化的转轨——“鲁郭茅巴老曹”在中国(1949-1976)》、《文学想象与文学国家——中国当代文学研究(1949-1976)》、《文学史研究的兴起》、《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等学术专著14部 。
沈奇(1951——),陕西勉县人,西安财经学院文艺系教授。出版诗与诗学著作6种,编选6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理事,陕西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有诗集《淡季》、诗与诗论合集《生命之旅》和《沈奇诗学论集》(三卷)等行世。
本叟之一:韩国亲家
做梦都没想到,和一位韩国先生
结成了儿女亲家。现在倒没做梦
我就坐在他的对面
我礼貌地向他问候,我儿子
把我的话译成英语,说给他的
太太;我儿媳再将我的问候
从她丈夫——我儿子嘴里
接过去,转译成韩语
这期间我的眼睛,盯着儿子
儿媳,最后才转移到亲家公
那里,一直不敢松弛脸上的笑意
也是同样的问候,又从他那儿出发
到他女儿——韩语;女儿到女婿
——英语;到我这儿——汉语
那天我们说了一个小时的话
谈的很亲密。只是时间用的
多一些——三小时。窗外
温哥华的上空,往返着鸥鸟
和飞的很低的飞机
我点头点得像鸡啄米
2009年8月18日。
品评林莽的中国画
“林莽兄啊,我要说你的画好
你不要为了一个外行的夸奖
而得意;林莽兄啊,我要是
说你画的没那么好,也别因为
一个无知者的评价而泄气”
——重要的是
一打开这些画
林莽就珍爱不已地盯着瞅
嘿嘿对自己笑
右手在头顶上弹琴
又像在数着他那梳得齐齐的
所剩无几的头发
2008年11月16日。
林莽(1949——),河北徐水人,朦胧派代表诗人之一。1969年赴河北安新县插队务农。历任中华文学基金会文学部副主任,诗刊社副主任,副编审。北京作家协会理事。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集《林莽的诗》,《我流过这片土地》,《永恒的瞬间》等。
唐晓渡怎得“渡”
把自己渡成脑满肠肥的款爷
晓渡没有这样的宗教情结
把一些文学青年渡成诗人
或许是他的三世福音
渡人;渡己;度时光
有茶;有酒;有烦恼
也得审稿,包括那些
不知所云的“烂稿”
也得发言,没话找话
脱榫的思路划着弧线,盘旋
眼睛盯着窗外的鸽子
忍受着“对诗歌的严重冒犯”
佛祖也无法引渡今天的人去对岸
咱找不到达摩的苇叶,找不到船
双手合十又摊开我们相顾大笑
任那笑声打着滚,跌成碎片
2009年11月10日。
唐晓渡(1954-- ),江苏仪征人,1982年1月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同年2月到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编辑部先后任编辑,现为作家出版社编审、北京大学新诗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著有诗论集《不断重临的起点》、《唐晓渡诗学论集》等,译有米兰·昆德拉文论集《小说的艺术》等,主编“二十世纪外国大诗人丛书”多卷本、《新诗三百首》、《灯芯绒幸福的舞蹈——后朦胧诗选》等10余种。
文职大校刘立云
上帝总是检讨自己
上帝总觉得自己好事做的不够
我没见过上帝,不知道他
会不会羞涩,但是立云
为什么和人说话总脸红啊
立云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见过的那些好人,尤其是坏人
在被发现之前总是气定神闲的
认识立云的那年我们
30多岁,立云见到战友
和首长时候都要挺胸
——致敬
20年了终于有一天我咬咬牙
说立云把手放下
这世上有几人值得你敬礼呢
我没说出的话是:又不是大姑娘
你胸脯挺了也没人看
立云努力想做出一个狡黠的笑
但让人憋气的是那张脸
仍然像立云老家的门板
那么敦厚,那么实在
2009年7月4日,武汉。
刘立云(1954——),江西井冈山人。1982年毕业于江西大学哲学系。历任《解放军文艺》编辑部编辑、主编。现任解放军出版社文艺图书编辑部主任。出版诗集《红色沼泽》、《黑罂粟》、《沿火焰上升》、《向天堂的蝴蝶》、 《烤蓝》,长篇纪实小说《瞳人》,长篇纪实文学《1949:净化大上海》、《血满弓刀》等10余部。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大师徐鼎一
徐鼎一40刚过没多远
离“叟”还差点年头吧?
但是以上各位,除了文老
就数徐鼎一的胡子长
昨天我还说,“我做了个梦
梦见你把胡子弄掉了”
在梦里我大惊失色
今天却大快朵颐地收看
鼎一大师正襟危坐山东卫视
谈论《收藏天下》
谈李可染,谈齐白石
就不谈湘潭白石镇的
“白石菜市场”;“白石洗脚城”
“白石——什么什么批发部”
我叹一口气,他叹一口气
徐鼎一,过去是位诗人
自从留了胡子
改用胡子来画国画了
还好,他认为“写诗太难”
似乎给哥们儿留点薄面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他
几句坏话,朋友们先别忙着叫
“鼎一大师”。因为陆健说过
“什么时候你的胡子一飘
北京东郊的树叶纷纷往下掉
你的大师名头就算落定了”
陆健又说,“反正也快了”
2007年12月11日。
徐鼎一(1967——)曾用名徐亢、徐玉国等。重庆市云阳人。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结业、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学者。现为《荣宝斋》执行主编、荣宝斋画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徐亢诗选》《重心》,鉴定专著《鉴识齐白石》《鉴识李可染》《中国画名家作品真伪——李苦禅》《中国画名家作品真伪——齐白石》《中国画名家作品真伪——李可染》《徐鼎一说书画》,诗画专著《乙斋诗画》等。
佩服欧阳江河
佩服欧阳江河,大概不仅我一人
“最后的幻象”尽管极度才华
也要不客气地清算一回
那已经略显陈旧的唯美
让“白马非马”之“马”
从诡辩术进入诗歌成为
一种思维体操的筋斗
“从一个象形的人,变成一个
拼音的人”包不包括他自己?
“傍晚穿过广场”之后,欧阳江河
那并不魁梧的个头,突然高大起来
“一个人往东边射击
一个人在西边倒下”
西边那人没倒下,而是我倒下了
据说,欧阳江河能根据一篇文章的
某个注释引发一两个小时的滔滔宏论
西川云:“欧阳江河的脑子,够使”
人云:转得比轴承还快
若是轴承转得稍慢一点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我就更佩服他了
2009年12月19日。
欧阳江河(1956——),生于四川泸州市,原名江河,著名朦胧派诗人。1979年开始发表诗歌,代表作有《玻璃工厂》,《计划经济时代的爱情》,《傍晚穿过广场》,《最后的幻象》,《椅中人的倾听与交谈》,《咖啡馆》,《雪》等。著有诗集《透过词语的玻璃》,《谁去谁留》,《事物的眼泪》、评论集《站在虚构这边》。
本叟之二:讲道理
一位研究生抱怨
那某某同学,明明
论文没我的好,凭什么
他得八十分我七十七?
找工作,为什么科研单位
这种跟攻关扯不上关系的
也喜欢漂亮妞?留校的事情
已经和牛书记马主任
请求了三次了
我跟他讲“道”
他跟我讲“理”
我跟她讲“理”
她跟我讲“道”
不是用“理”拆解我的“道”
就是用“道”压扁我的“理”
我只好听天由命回家乡去
我说看来教你三年
你还是满脑门学究气
你出生就是女孩
父母跟不跟你讲道理?
答辩老师本来要给你
八十一分的,笔坏了
换了一支,回来
顺手给了七十七
牛书记,无论你讲什么
就是把他讲得口吐白沫
上气不接下气神志昏迷
他还是牛书记
就像马主任说的
一年有四季,地球
讲不讲道理?
地球那么大个儿
还得绕着太阳转圈
太阳讲不讲道理?
我真失职。误人子弟啊
苦口婆心教你
你竟然还在讲道理
2013年6月18日。
牛汉在诗歌会议上发言
很久没在研讨会上见到牛汉了
很久没见到那位一米九几
坐那儿和别人站着一般高的
牛老师
研讨会,就是表扬会,好话会
神仙会。主持人的笑
像一个抽屉,拉出来满是珍宝
有贝齿的贝,有珠圆玉润的珠
有和甜(田)玉的“甜”
起码是一团和气的“和”
挑剔?吹毛求疵?请稍息
都属于不和谐音
玉嘛,当然是值钱的东西
别说学术底线、道德底线
就是前列腺,那也得发言(炎)呀
只要你肯恭维,紧紧围绕
众星烘月的“月”,众星捧月
的“月”,彩云追月的“月”
还有彪炳什么的“月”
主持人一笑——
他(她)的抽屉就拉出来
大放光彩
映得大家的脸庞像红包那样
红彤彤的
肚子里那几个褒义词,哪怕
金贵得跟你生病的儿子似的
也得让他见见人、放放风嘛
不巧,曾经,有一两次
主持人捂着嘴巴,像长了龋齿
满脸痛苦。他的笑生锈了
使劲打打不开,对面是牛汉
满脸皱纹里的风霜雪雨
2009年9月18日。
牛汉(1923-2013) ,本名“史承汉”,后改为“史成汉”,又名“牛汉”,曾用笔名“谷风”,山西定襄人,蒙古族,“七月”派代表诗人之一。194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任《新文学史料》主编、《中国》执行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名誉委员、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出版诗集《彩色生活》、《祖国》、《在祖国面前》、《海上蝴蝶》、《沉默的悬崖》、《温泉》、《蚯蚓和羽毛》,散文集《童年牧歌》、《萤火集》、《滹沱河和我》及诗话集《学诗手记》、《梦游人说诗》2本。
向李犁同志学习
向李犁同志学习
是伟大领袖说的
“没——没说过!”
那就是我说的
向李犁同志学习
李犁年轻、才华横溢
刚提笔写诗,就登上
国家级刊物。当初在抚顺
李松涛多次表扬。为啥
——啥表扬?松涛也姓李
向李犁同志学习
学什么?评论写的棒。你去
《李犁的热炕头》博客瞅瞅
判断准确,文笔犀利
“李犁鼻子大,一闻味儿
就知道好坏,高矮粗细”
商震刚说完,就挨了骂
“你小子不——不是东西”
向李犁同志学习
朋友有难处,比人家还着急
出钱出力,都没问题
坚持时间观念,别人请饭
他和陆健一样,有时候
比主办方更早到——到席
向李犁同志学习
要态度认真,不断努力
至于李犁偶尔口吃,说
“鱼儿离不开——开水”
我们就不学了。因为
大家都知道鱼儿到了
开水里,会出什么事
2009年10月6日。
李犁(1962——),原名李玉生,辽宁人,客居北京。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副秘书长,辽宁新诗学会副会长。北京师范大学文艺美学硕士。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诗歌和评论。出版诗集《黑罂粟》、《一座村庄的二十四首歌》,评论集《拒绝永恒》,研究集《天堂无门——世界自杀诗人的心理分析》等。
陪北塔登占鳌塔
陪北塔登海宁占鳌塔
占鳌塔——内八层、外七层
加上北塔,九层
北塔听完,把噗哧一声笑
喷在他不停摇动的扇面上
北塔那柄从岳阳楼边
带来的褶扇,刚要兴风作雨
钱塘江的一线潮就如
千军万马从大海涌来
大海不停用曲线划着它的疆域
壮观、美丽。那姿态在说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一点不像我们人类
多少有点暧昧,常常
不知所云地嘟囔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冲在前面的浪像一面土墙推进
墙上无数的门不知疲倦地开合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竟然是一群黄头发绿眼睛的
游客,在吟哦
占鳌塔果然视野辽阔
徐伟锋——不对,是北塔
云彩上阳光在他的表情之间
明暗错落。我说北塔
假如有人现在还叫你徐伟锋
你不会不习惯吧?
“当然,诗坛上鼎鼎大名的西川
不也还是刘军嘛!”
2005年7月。
北塔,原名徐伟锋,生于苏州吴江,中国作家协会现代文学馆研究员,世界诗人大会常务副秘书长、中国外国文学研究会莎士比亚研究分会秘书长、世界汉诗协会副会长。曾受邀赴美国、蒙古、韩国、荷兰、马其顿等10余国参加研讨、采风、朗诵和讲座等各类文学活动。 出版诗集《正在锈蚀的时针》(中英文对照)、《石头里的琼浆》等,学术专著《一个诗人的考辩——中国现当代文学论集》、《吴宓传》等,英译中《哈姆雷特》、《八堂课》(诺奖得主库切的长篇小说)等,中译英著作有《卞之琳短诗选》(与卞之琳合译)等共30余种。
评论家张清华速写
张清华笔扫千军
千军之外,一些人
(张清华视而不见的人)
对他颇有微词
只有几位上将首级
亲眼目睹过他的卷发
(张夫人喜爱的那类卷发)
但是我们对他
更为性感的胡须不加讨论
你若说他好色
他不一定不高兴
(张夫人是位画家
精通色彩学)
你要说他花心
他幸福地笑起来
啊呵呵呵
全不像面对别人的诗稿
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2009年7月4日武汉黄陂木兰湖畔。
张清华(1963——),山东博兴县人,曾任教山东师范大学,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北京师范大学当代文学创作与批评研究中心主任,出版《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内心的迷津》、《境外谈文——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历史叙事》、《天堂的哀歌》、《猜测上帝的诗学》、《穿越尘埃与冰雪——当代诗歌观察笔记》等多部。散文随笔集《海德堡笔记》、《隐秘的狂欢》诗集《我不知道春雷是站在哪一边》等。
篡改杨炼
杨炼在伦敦的住所内
有一张很大的挂图
(我眼前出现了
一张人体解剖图)
其实,这张图是杨炼
新近构思的一部大作品
(噢,我似乎看到了
刑天舞干戚的威武)
故事是唐晓渡这样开头的
括弧里面是我的现场感受
就像一部交响乐
确定主题(主题先行)
先做结构(就是刚才说的
图表哦)几个章节,部分
呼应整体。然后调动思维
把意象派遣到适当的位置
(按图索骥,或者叫“跳方格”)
唐晓渡的描述,绝对平心静气
陆健的阐释,很可能是恶意歪曲
(我们已习惯歪曲。我们
每天做的唯一的事
就是不停篡改别人和自己)
“那么杨炼,怎么解决
诗歌滋生的自发性问题呢”
“强行进入相应的语境;寻找
等待。更多的,要问杨炼自己”
其实,我也时常这样写诗的
比如《名城与门》那本书,比如
《唐晓渡怎得渡》、《篡改杨炼》
不过杨炼的诗,往往离伟大不远
陆健则常在人间烟火里纠缠
2009年12月19日。
杨炼(1955-),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祖籍山东,出生于瑞士伯尔尼。6岁时回到北京。1988年被中国大陆读者推选为“十大诗人”之一,同年在北京与芒克、多多等创立 “幸存者诗歌俱乐部”。出版著作《荒魂》、《黄:朦胧诗精品》、《鬼话》、《大海停止之处》、《鬼话·智力的空间》、《幸福鬼魂手记》、《一座向下修建的塔》、《叙事诗》、 《唯一的母语-杨炼:诗意的环球对话》等。2012年获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
大官湖的快乐
宿松有八十万亩的水面
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们去了,恰逢微雨涟涟
晓雪老师,采风团就数您
官最大,咱们就到大官湖吧
晓雪老师颔首,他的下巴指向湖边
大官湖果然洋洋大观
有道是:此大观胜过彼大官
紧接着
‘螃蟹就来看望采风团的同志了”
带网箱的小船靠近我们的大船
没想到谢建平如此幽默
我说谢老师你姓谢真是难得
要姓了螃蟹的蟹——不写诗
你都出名了
那边于连胜先生是否该姓
乌鱼的鱼哪?于先生
白皙沉稳,著作等身
要姓也得姓石斑鱼的鱼比较斯文
晓雪老师那中国第一流的
绅士的笑、君子的笑也开始动摇
不是绅士和君子动摇,是他的笑
和咱这些野蛮人的笑
一起在湖面上奔跑
敢情晓雪老师姓杨,玩笑开下去
说完姓鹿(陆)的迟早会说到羊(杨)
“我明天就回到苍山去吃草”
大家轮流捏着一只个儿大而凶猛
的蟹子观赏、笑闹,辨认雌雄
我说晓雪老师照个相,您先来
大个儿的螃蟹要和大作家合影
谢建平指着我——
陆健你有什么资格代表螃蟹?
2008年11月12日。
晓雪,云南大理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作协云南分会副主席。1954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诗集《祖国的春天》、《采花节》、《晓雪诗选》,长诗《大黑天神》等,诗论集《生活的牧歌——论艾青的诗》、《浅谈集》、《新诗的春天》、《诗的美学》、《面向新时代》、《诗美断想》、《诗美的采撷》,散文集《苍山洱海》、《晓雪序跋选》等20余部。获意大利第二十二届蒙德罗国际文学奖特别奖。
姜嫄他爸叫芒克
芒克是棵向日葵
时代喜欢嗑瓜子
芒克已经白了头
天天在家当厨师
邻居早起去遛狗
芒克起来带孩子
买菜做饭换尿片
锅碗瓢盆当音乐
太太忙于写小说
他得空闲画油画
油画拿去换银子
买来油盐酱醋茶
称他诗人没答应
“你还是叫我姜嫄爸”
2009年7月26日。
芒克(1950-),原名姜世伟,朦胧诗代表诗人之一,生于沈阳,1956年全家迁到北京市。1969年到河北省白洋淀插队。1978年与北岛共同创办文学刊物《今天》并出版处女诗集《心事》。1987年与其他人组织了“幸存者诗歌俱乐部”,出版刊物《幸存者》。诗集有《阳光中的向日葵》(1988),《芒克诗选》(1989)。
诗人某叟
诗人某叟,知识广博
(您别说知识与诗歌无关)
诗人某叟,英语半生不熟
(欧阳江河说从一个
象形的人成为拼音的人)
诗人某叟,常作大师思考状
家中到处是西方先哲语录
(门帘和床单上面除外)
诗人某叟,作品里
常常拥挤着大家的熟人
(就像一位音乐家说的
我们不得不常常脱帽致敬)
诗人某叟,在公开场合
总是无意地展示
他和一些欧美名流的通信
(反正通没通别人无从查证)
诗人某叟,对于话语权问题
绝不让步,偶尔出言粗鄙
诗人某叟,文章独步天下
(包括东亚南亚,和
非洲一些弱小国家)
如果胆大妄为者批评他
他就认为:谁谁和谁谁
想靠反对我来出名
(若非赌徒,就是蚍蜉撼树)
以获得国内外的关注
诗人某叟,巴巴望着
斯德格尔摩,眼睛都望酸了
(可惜还没得到马悦然
先生的青睐或同情?)诗人某叟
众人都清楚他姓甚名谁
只有陆健不清楚
2009年8月6日。
徐刚的破敌之术
徐刚有异相。文怀沙说过
文坛异相属徐刚。陆健说过
别认为陆健随着文老重复
徐刚证实:没有,各说了各的
徐刚头颅硕大,头顶中部地区
裸露,较为荒凉贫困
古语曰:聪明绝顶;荒丘周边
头发杂花生树,像是长出一只斗笠
不用化妆
那也是武侠剧中的关键人物
陆健,你扯这个干什么?
假如手携一支毛笔,或竹笛
更添潇洒风流,竹笛声中匕首见
绝对的见血封喉
你别居心不良,还是谈我的诗吧!
想当年徐刚九行诗一枝独秀
军旅诗人贺东久还没顾上
为少女们写《莫愁》。嫉妒徐刚
的人说英雄总有老的时候
嘿嘿,正是如此。不好意思
现在徐刚拍马杀入环境文学
的领地,他的《地球传》、《守望家园》
花草虫鱼、豺狼虎豹都欢喜
我怎么感觉又变味了?打住!
我话音未落他骂了句“奶奶的
你小子”,然后在我头上
掠掌一击——
这是徐刚表示对人欣赏
一贯的行为和语气,好像
已经在权威部门申请过专利
2009年7月27日。
徐刚(1945——),上海崇明人,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环境文学研究会理事、国家环保总局特聘环境使者等。 1970年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主要著作有:《徐刚九行抒情诗》、《抒情诗100首》、《秋天的雕像》、《夜行笔记》、《倾听大地》、《伐木者,醒来!》、《沉沦的国土》、《江河并非万古流》、《中国风沙线》、《中国;另一种危机》、《绿色宣言》、《守望家园》、《国难》等。曾获中国图书奖、首届中国环境文学奖等。
杨克哪里好?
杨克好还是不好?
“呼尔嗨哟”谁知道?
我说我要写一首
关于杨克的诗。杨克
把下巴上的笑推到颧骨上
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来
但是要写,还缺些入诗的
葱姜佐料,比如他做过的
好人好事,比如他的隐私
他的隐私是大白于天下的
好人好事嘛,谁去计较这些?
杨克这家伙不好搞
讲名头,“第三代诗人”中
排在云南于坚后面;讲身材
比同在广州的温远辉稍高
有的人,骂人比说话动听
说话比署名文章有滋味
文章比他编的书稍通逻辑
编的书比他那一伙的流派门派
讲规矩,起码有开本
看得见页码和标号
只有诗写的最糟糕
杨克惊讶了:这和我
扯得上干系吗?
东莞郊外的稻田和你有没有干系
夏时制和你有没有干系
中国人生活水平提高了和你
有没有干系,马达加斯加海岸的
蝴蝶很高兴和你有没有干系
既然所有的好事都和你有干系,
那所有的坏事当然和你有干系
结果是杨克哪里都好
哪里都不好了
杨克是谁,谁都知道了
2009年12月16日。
杨克(1957——),广西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中国“第三代实力派诗人”、“民间写作”代表性诗人之一。出版《太阳鸟》、《图腾的困惑》、《向日葵和夏时制》、《陌生的十字路口》、《笨拙的手指》、《有关与无关》等8本诗集及《叙述的城市》、《天羊28克》、《石头上的史诗》等3本散文随笔集。
关于程维的几段论
自从润之多日前
离开那里之后
江西,就属程维诗写得好了
尽管他不善饮
因为医院检验报告单上
程维身体里的好几公升血液
已经全是红酒
程维高度近视,作为
大半生的朋友,他除了知道
我是个雄性
压根没看清我长啥样
但两千年前阿房宫的
一举一动,秦皇内心的
云起云落,却被他描摹的清清楚楚
从老邻居八大山人手边
赊来些笔意,他的圆嘟嘟的
水墨人物,在南昌居民的客厅
市场间四下横行
还有若干,拎着护照出国
访问去了。不料
其中两位路过北京
跑到我《诗坛N叟》的封面上推杯论盏
2014年9月20日,江苏太仓。
程维(1962——),现代文人书画倡导者,江西南昌人,南昌文人书画院院长。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江西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双皇》、《戈乱》、《虚鱼》,散文集《独自凭栏》、《沉重的逍遥》、《书院春秋》、《豫章遗韵》,诗集《古典中国》、《纸上美人》、《他风景》等10余部。
听吴思敬说“比如……”
比如,国家气象局统计,北京
去年的蓝天,增加到240多个
想知道原因吗?多数公共场所禁烟
更有部分好同志,干脆自裁了
——不对,该掌嘴——是戒了
比如首师大的王光明教授
首都近来天高气爽,称得上
响亮,这大抵也和人的
心情有关。比如王光明教授
不光名字起的不阴暗,而且
对谁都笑吟吟的,学生们
成绩单上的乌云也一扫而空
现在中国的国际形象有所提高
因素颇多,比如咱们国人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注意仪表
比如王光明教授,坚硬的胡茬
每天早早刨掉,下巴光滑如
飞机跑道,无论赞美还是香吻
都不晚点延误
如今和平是世界的主题
为化解东北亚矛盾,王光明教授
跟旅居东京八年的太太学日语
晚上十点一过,电话一概不接
取一勺东海水,一勺日本海的水
泡上家乡的乌龙茶,就和窗外的
世俗空间“沙扬娜拉”了……
这就是几年来朋友们很少见到的
王光明教授;这就是被吴思敬
妖魔化了——吴先生坚称是
“温柔化了”的王光明教授
反正王光明就比如一块糖
被生活含在嘴里,含着
含着,就被幸福
化了
2010年4月8日。这就是几年来朋友们很少见到的
王光明教授;这就是被吴思敬
妖魔化了——吴先生坚称是
“温柔化了”的王光明教授
反正王光明就比如一块糖
被生活含在嘴里,含着
含着,就被幸福
化了
吴思敬 (1942~),北京人。1965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历任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院长、博士生导师,《诗探索》主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北京作协理事。主要著作有:《诗歌基本原理》、《诗歌鉴赏心理》、《写作心理能力的培养》、《冲撞中的精灵》、《心理诗学》、《诗学沉思录》等10余部。
王光明(1955——),生于福建省武平县。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专著《散文诗的世界》、《怎样写新诗》、《艰难的指向一一“新诗潮”与20世纪中国现代诗》、《文学批评的两地视野》、《现代汉诗的百年演变》等。
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本诗?
——《诗坛N叟》后记
——《诗坛N叟》后记
如何能够写出一本好书?写一本体现了时至今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水平、感受能力、语言具有特色、风格鲜明的书?这是一个问题。它的重要程度,大约仅次于哈姆雷特的“生存还是毁灭”这个问题。每个写作者在试图写一本新书的时候,都会遇到这件事,我在做《诗坛N叟》的准备工作时亦然。
概括地说,我写《诗坛N叟》是想沿着自2003年《非典时期的了了特特博士》(2003年6月春风文艺出版社)开始的路子,沿着《34份礼物》(2004年5月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枫叶上的比尔》(2006年6月深圳海天出版社)、《田楼,田楼》(2006年10月中州古籍出版社)、《洛水之阳》(2007年4月河南文艺出版社)、《四方步》(2008年3月香港美术市场出版社)等诗集中的不同探索点继续前行,或者叫“撮其要,融会贯通”,以期形成自己的创作特色。
我认为《非典时期的了了特特博士》是我在1992年同时出版三部诗集《不存在的女子》(1992年8月香港金陵书社出版公司)、《名城与门》(1992年9月文化艺术出版社)、《日内瓦的太阳》(1992年10月台湾诗之华出版社)之后沉寂十年“突然苏醒”般的爆发。非典肆虐期间,十八天夜以继日挥写,43首诗歌塑造了了了特特博士这个忠厚憨直、对人生有着“另类体验”却不放弃修身达人使命的知识分子形象。夸张的笔触、跳跃的叙事,人物亦庄亦谐行为方式的自然表达,帮助我从“朦胧诗歌”到“平民诗歌”的转变。从此我的艺术感觉之火重被点燃,新的创作道路被打开,精神上回归写作状态。
接着,《34份礼物》延续了我肇始于1988年(《名城与门》)的“集约式写作”方法,通过34首诗歌真实表现了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2003级文艺编导专业34个学生的风貌与神采;接着,我为自己当年插队四年多的那个豫南小村庄创作了由47首短诗组成的《田楼,田楼》,把第三代诗歌的平民立场贯彻到中国当代社会的最底层——为真实生存状态下的农民造像,诗集中配以他们的现实生活照;同一年,我为自己在加拿大留学读书的儿子写了21首诗,配上他从童年到青年时代的一些照片,我请人为他创作的21幅漫画,和请比尔本人写的“致本书读者的一封信”(中英文对照)形成一部诗集《枫叶上的比尔》,作为给他的21周岁的生日礼物;2006年我还完成了主要根据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记忆写成的诗集《洛水之阳》。这四本集子各有侧重,它们的探索点大致可以概括为:集约式写作;平民立场;叙实性特色;④图文结合;⑤幽默风格;⑥联动写作。下面是我的简要论述:
集约式写作。往远处说,集约式写作可能与我大学生活的记忆有关;往近处说,可能与中年以降我的大学教师职业的思维训练有关。A,在某种程度上,写作内容范畴的划定,犹如设定一个科研项目,写作过程可类比于完成这个项目;B,集约式写作也许和城市建筑对作者的心理暗示有关——我生活过较长时间的城市,如洛阳、郑州,尤其北京;C,我认为一部作品的构思,单篇作品与整部作品之间的关系,与图纸设计有一种比拟关系;D,单篇作品间的呼应及其独立性与人物塑形、故事设置以及细节有关。完成一部作品如同完成一项工程建设;同时也许有颇值得非议的E,集约式写作,没准儿还与现代商品的机械化生产方式有关。
平民立场。毋庸置疑,写诗的人绝大多数身处“平民阶层”。我至今膺服润之先生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虽然如今不讲阶级了,讲阶层。对当代各阶层我分析不来,但平民阶层一定是整个社会生存的最重要价值所在,力量所在。就像土地,承载着大地上的所有生物与事物。因此我愿意说,平民意识应是绝大多数人、尤其读书人的基本文化意识。我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人,却在年少、年轻时被填充了满脑子的“理想主义”。“理想”并非贬义词,但将“理想主义”的外延无限制放大,使其核心虚空化,却着实使人后怕。受其照耀、教育多年的我们这批人的思维在不着边际中游荡久了,一拿起笔就被一股力量牵引,进入某种“发言程序”,于是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头戴阳光编织的虚假金冠,双脚深陷泥泞而不自知。所以挣脱束缚回到灰头土脸的泥泞,对我们这批人有着“历史”的进步意义。重新学说人话,有人闯过了这道关,有人被“搁浅”,再也回不到“正常”或曰“正常人说话”的状态了。由此我想起1976年我当知青时写的长诗《天安门广场放歌》,便不啻为一个“瞎孩子的哑歌”。即使到了1992年的《名城与门》和《日内瓦的太阳》,那种对历史、现当代文化名人的仰视的目光、痴迷的神态,仍不时掩映其中。而描写当今诗坛宿耄骁将的《诗坛N叟》,却一派平和、轻松气度(包括《洛水之阳》涉及到的巨擘名流)。无论专家学者、大师前辈、同侪朋友,那个不可以幽默一把呢?即使他们中颇有人自命不凡,我也一定要在诗中还原其作为普通人的部分。我的观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坚定理念,头脑不发烧,保持正常人的心态看天下——天下有几个不是平民?我想,假如在此我没有把这个问题说明白的话,那么请将《诗坛N叟》与《名城与门》、《日内瓦的太阳》比照着读,就会清楚些。
诗歌作品可以叙事,作品的叙实性,《诗经》时代就有。其作为一个问题被集中热烈地讨论,应该在“第三代诗歌”风起云涌之时。但是我和第三代诗人在叙事问题上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所叙之事”多为“虚构之事”(如于坚的《某同事从楼下经过》),而我的叙事乃“真人之真事”。这中间无疑有着巨大的差别。我没有丝毫的理由否定《白鹿原》、《古船》这样的杰作和于坚的部分作品,但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更愿意面对当下的现实,我呼吁有真实力量的作品,我提倡诗歌向报告文学学习,向纸媒体和网络对现实生存状况直接发言的作品、甚至是新闻通讯稿学习,学习它们的“担当意识”、“责任感”。说实在话,我常常宁肯看这些东西也不愿读当代诗歌。我在写《34份礼物》、《田楼,田楼》和《诗坛N叟》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仍然有写下去的必要。读那些一会儿和柏拉图对话、一会儿和曼德拉对话的东西,就像回忆自己20年前写作《伊丽莎白二世》、《劳伦斯与弗丽达》的情景,有为博得掌声、向视域狭窄的“当代诗歌史”献媚的嫌疑。我和第三代诗人、甚至更早些的诗人不同的是,他们在材料的处理上是做加法的诗人而我是做减法的诗人。举例言之,在诗集《田楼,田楼》的后记中有一段话,“如何塑造人物是传统文学理论中的一个重要命题,也许‘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对读者来说永远不失其动人的魅力,但‘塑造’一词在《田楼,田楼》的写作中遭遇到质疑。关于人物性格、人物的故事,不是虚构出来的经过‘典型化’处理过的,他们是从一个个田楼人身上被‘选择’出来的,或从某人的全部经历里筛选、或截取某人或数人的生活的一个片段。”这就要求作者摒弃那种“用材料堆砌造型”的做法,而是罗丹的“把多余的东西去掉”的“采石雕刻”的做法被运用在诗歌叙事上——当然,我在这儿主要指的是近年我尝试较多的人物诗,其它情况另文讨论。
图文结合,指的不是二十四孝图绣本,不是小人书,不是电子媒体从1895年产生的电影及其以后的电视产品,在此特指诗歌文本(在此也不包括附带绘画或插图的儿童诗集)。我们知道为未成年诗歌读者专门制作的诗歌(诗集)颇为鲜见。图文之间,不仅是相互说明、阐释那种低层次的简单“互文”,或各自独立地自说自话,而应是相互烘托与增值。它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是对立的,是一种隐喻。《34份礼物》中的“图”是我在传媒大学的同事丁品先生创作的35幅漫画(为我画了一张作扉页,其余每个学生一张漫画放在我的诗作后面,再后面是该学生的一句自己最想说的话和自己的手体签名);《田楼,田楼》的插页是17张反映当地风景、风俗、人们生活状态的照片;《枫叶上的比尔》一书中穿插着21幅相对于诗作内容的漫画和他不同年龄阶段的照片;《洛水之阳》的文字和数十张照片也是相互对应的,比如我和邵雍后人的合影,我与周鹤洋的父亲在他家中交谈,我去看望病重的小学老师郭志平,我在洛阳拖拉机厂前细小而孤单的身影,等等。
对于“幽默”,对作品幽默感的追求,我于2008年3月在诗集《四方步。后记》的万字长文中已有所表述(见《诗歌月刊》2008年10期拙文《不断尝试着去作一个名叫陆健的诗人》)。需要补充的是:幽默源自一种心态,它给价值判断和道德表述濡染智慧的色彩。当代人的幽默和林语堂、钱钟书已然不同,多少(时而)带点“刻薄”甚而“狠毒”的意味。这种刻薄与狠毒是现实生活的严峻与荒谬赋予人们的,打着时代的烙印。现代媒体传播的快捷与广泛使更多人发现了自己的幽默天份与表达欲望,满天飞的“段子”即是明证。奇怪的是“幽默”在当代诗歌中,就现阶段来讲还是零散的、乏力的,用于自嘲或发泄对生活的不满的,诗坛也未曾出现“以幽默著称”的诗人。艺术方面,流行段子亦多停留在就事论事的肤浅的“短相声”的水准。且一部分插科打诨式的所谓“幽默”类乎恶搞,已经和消费时代的“语言狂欢”同流合污,大有不“娱乐至死”(美国文化学者尼尔。波兹曼语)誓不罢休的劲头,缺乏幽默的核心价值——它的批判功能。
这部诗集中的作品,“当事人”(被表现对象)读后反应各异。有朋友说,原来我有这么可爱啊!有的说我身上难道有如此不雅(丑陋)之处吗?有的哈哈一笑,一派大义凛然、毁誉由人之色。有的不免带点扭捏起来。更多的反映可参看诸叟回函。我则在一旁暗暗有点小人得志。当然,无动于衷的也不乏其人,该我有点扭捏起来。这“幽默”并非唾手可得,除了想象力、文字能力之外,还要求作者的思维穿透力和人生阅历。几方面的能力凑在一起还真不容易,他们恰到好处地有机地凑在一起更属难得。但幽默是一种风格,是美学层面的东西。一个写作者不解决风格问题是无法成就自己的艺术的。
“联动写作法”也许是我杜撰的一个术语。写作过程中,两人至多人相互理解或曲解,在达成一些共识的基础上共同完成一部作品。这样的手法我称之“联动写作法”。它有两种情况:一,为创作作品,作者与其他作者联动,如作一首玉树地震的诗或一部和环保有关的小说,在协调者(协作平台管理者)的统筹下,征集他人意见,决定取舍;题目(作品名称)确定之后公诸于众,再征求意见;内容主要写什么?确定内容最佳(较优)方案后继续求得反馈,征求他人(众人)对作品框架的意见。。。。。。然后你一段我一段分头写,直至完成作品。据说一些好莱坞大片就是这样操作的。我认为应属于“联动写作”范畴。“联动写作”的第二种情况是:作者与作品的表现对象联动,我写《34份礼物》,是学生先写作文,写自己,然后我把这些绝大多数只能成为“原始材料”的作文另起炉灶,写成诗歌。或者有的作文中连基本材料都“捞”不出来的,我直接采访、提示他们回忆、讲述,找到材料。部分作品中还掺杂了一些我“生发”出来的东西。所以《34份礼物》是经过了笔者“深加工”的东西,同时是有被表现者“深度介入”(或曰参与)的“联动”写作的作品;再如《诗坛N叟》中的作品内容与我诗中的朋友们那样。我的做法是,抓住其人生的几个节点,或某些方面的特点,或其生活的某一两个细节做酵母,像蒸馒头那样蒸,烤烧饼那样烤,添油加醋,一盘菜就出锅了。或抓住根本,使故事旁枝逸出;或攻其一点不计其余,断章取义,釜底抽薪,歪评《水浒》;或指桑骂槐,眼睨别处,使其生发出喜剧效果。这些篇什,有的是当着朋友的面迅速草就的,立等可取,如写王久辛那首,写张清华那首;有的则吭吭哧哧,要纠缠个一年半载,如写雷抒雁那首,写王光明那首。其实说起联动还有一种补充方法(或曰手段):与对表现对象较为熟知的人的联动,即听A讲B的故事,听C对D的评价,将自己认为有价值的内容运用到作品中。这种“补充手段”屡试不爽,被证明是颇为有效的。
我必须再谈谈那本薄薄的诗集《四方步》,写作时间从1985年到近期。这本小册子专事“幽默”,近30年,寥寥40余首,可见经营之惨淡,“幽默细胞”培养、分蘖之艰难。当然,具有“幽默”特色的陆健作品,在《34份礼物》、《田楼,田楼》、《枫叶上的比尔》、《洛水之阳》中已经比较普遍,《四方步》中多数篇什与之不同的是,它们是在没有“工作任务设计”的情况下产生的;它们每一篇的独立性都很强;同时它们中的多数内容是“虚构”出来的,其中少部分叙事成分不大明显。因此我写《诗坛N叟》的主要意图,就是综合着重讨论的集约式写作、平民立场、叙实性特色、图文结合、幽默风格、联动写作诸元素,完成一种充盈时代精神、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诗歌。“联动”,在《34份礼物》、《枫叶上的比尔》中表现突出;草根性、民族化区域化特色,在《田楼,田楼》的尝试有不少心得;《洛水之阳》提高了我驾驭时空交错、“宏大叙事”与细部表现并行穿插的能力,但这三部作品的共同毛病是叙事有时粘滞、缺乏有效跳脱和语言肌理的良好弹性。同时,图文结合的比较粗糙,缺乏“规范”意识。我要把这四部作品的优点和《四方步》的优点结合起来,让自己的创作与理念同步前行。诚然,这又是一种设计,一种画地为牢,就看我能否在限制中获得自由。数年时间日磨夜砺,委实操劳的十分辛苦。我倒是想像古代唱和的诗人们那般才思敏捷、下笔立就的,并且“立就”的绝非泛泛之作。《诗坛N叟》的遗憾还多着呢,文人雅集,曲水流觞,你来我去,助心性、增友情、慕兰亭,那么好的文化传统在今天怎么就看不到了呢?仅仅是现代人的“忙碌”在作祟?是狗日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此话的话中之话其实有一层“生命就是金钱”的意思,因为时间正是生命的度量衡)毒害人们太深的缘故么?我很想让《诗坛N叟》参加到大家的作品中,将传统与现代打通,跟上时代,或者叫“时尚”。我赞同写微博,很愿意大家把自己的艺术修养召唤回来,在微博里也写一些诗歌,散文诗也行,让梨花教主从她的“梨花体”中华丽转身,回到她优美睿智深厚的“赵丽华诗歌”,再多一些文本内的幽默。会有朋友认为,《诗坛N叟》中部分作品有些做作了,“为幽默而幽默”了,如《大官湖的快乐》、《旭宇的笑》等等,的确如此,就如“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苏小妹戏语苏东坡脸型瘦长)那般,谐谑曲,游戏之作。先不言古代文论艺术起源于游戏之说,一部作品中,并非每个部分都要追求相等的深度和高度,恰似一首歌曲不能总在相近音高的区域运行。再者,诗友之间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表现一下“原生态”的和谐气氛,总比板着脸读文件强吧。
《诗坛N叟》给了我的并不止这些,一首首重读这些分行的句子,我想这些多少带一点“立此存照”意味的东西,也许不能成为经典,只是一种带有或浓或淡艺术色彩的偶遇,对诗集中写到的朋友来说,只是一次“意外”。那就达到我的目的了。意外常常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我们平庸或痛苦的生活总暗暗希望意外的发生。甚至在人类的某些历史阶段,意外是人们生活的希望所在。幸耶不幸?《诗坛N叟》中另有几个谋划中的与未经谋划的“意外”,如绝大多数篇什是直接写对象本人的,写谢冕就说明了写谢冕,写文怀沙就直说“我和文怀沙老的五次接触”,并不怕挨文老的骂。但诗集中有一首《诗坛某叟》并不指名道姓;如诗集中写的几乎全是中国诗人,偏偏“加塞儿”了一首《云中的谷川俊太郎》,日本人;如明明写“叟”,“不小心”把傅天琳的性别搞错了。当然,傅大姐说你写吧,我早就没有性别了。如:我本来坚持一反《名城与门》——写了一大群我素未谋面的、书本上读到的人物——的做法,立志“全写我熟识的诗坛人物”,在《诗坛N叟》中却写了我见过却不熟识的杨炼。看来我注定会把《诗坛N叟》建造成一座四面临风、或者叫四面漏风的房子。转身想想也罢,“临风”和“漏风”其实意思相近。可以原谅自己一回、对自己网开一面的是:我现在写作中,常常有“非经典意识”渗入。能做到八十分的事情,做到七十分就可以了,让别人接着做到九十分,不是比自己做到八十分更好吗?我想做的其实比九十分更多,那就是我愿建议诗人朋友们都来尝试写写这类的东西,轻松一点,有痛苦别都堆在脸上,也放在心里一点。也要赞美别人的成就,甚至见到别人的成就比别人还高兴——我自己没有创造出来的东西我先享受了,我的享受来源于我的阅读——别人施恩于我,难道我们不该感谢别人吗?我真的愿意说,是千百个诗人创作了当代中国诗歌,是我和朋友们共同创作了《诗坛N叟》。
忽然觉得,文章结尾恰恰违背了此文的初衷。人,原来是很容易被改变的啊!
2011年4月,北京。
(原载《诗歌月刊》2011年9期)
概括地说,我写《诗坛N叟》是想沿着自2003年《非典时期的了了特特博士》(2003年6月春风文艺出版社)开始的路子,沿着《34份礼物》(2004年5月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枫叶上的比尔》(2006年6月深圳海天出版社)、《田楼,田楼》(2006年10月中州古籍出版社)、《洛水之阳》(2007年4月河南文艺出版社)、《四方步》(2008年3月香港美术市场出版社)等诗集中的不同探索点继续前行,或者叫“撮其要,融会贯通”,以期形成自己的创作特色。
我认为《非典时期的了了特特博士》是我在1992年同时出版三部诗集《不存在的女子》(1992年8月香港金陵书社出版公司)、《名城与门》(1992年9月文化艺术出版社)、《日内瓦的太阳》(1992年10月台湾诗之华出版社)之后沉寂十年“突然苏醒”般的爆发。非典肆虐期间,十八天夜以继日挥写,43首诗歌塑造了了了特特博士这个忠厚憨直、对人生有着“另类体验”却不放弃修身达人使命的知识分子形象。夸张的笔触、跳跃的叙事,人物亦庄亦谐行为方式的自然表达,帮助我从“朦胧诗歌”到“平民诗歌”的转变。从此我的艺术感觉之火重被点燃,新的创作道路被打开,精神上回归写作状态。
接着,《34份礼物》延续了我肇始于1988年(《名城与门》)的“集约式写作”方法,通过34首诗歌真实表现了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2003级文艺编导专业34个学生的风貌与神采;接着,我为自己当年插队四年多的那个豫南小村庄创作了由47首短诗组成的《田楼,田楼》,把第三代诗歌的平民立场贯彻到中国当代社会的最底层——为真实生存状态下的农民造像,诗集中配以他们的现实生活照;同一年,我为自己在加拿大留学读书的儿子写了21首诗,配上他从童年到青年时代的一些照片,我请人为他创作的21幅漫画,和请比尔本人写的“致本书读者的一封信”(中英文对照)形成一部诗集《枫叶上的比尔》,作为给他的21周岁的生日礼物;2006年我还完成了主要根据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记忆写成的诗集《洛水之阳》。这四本集子各有侧重,它们的探索点大致可以概括为:集约式写作;平民立场;叙实性特色;④图文结合;⑤幽默风格;⑥联动写作。下面是我的简要论述:
集约式写作。往远处说,集约式写作可能与我大学生活的记忆有关;往近处说,可能与中年以降我的大学教师职业的思维训练有关。A,在某种程度上,写作内容范畴的划定,犹如设定一个科研项目,写作过程可类比于完成这个项目;B,集约式写作也许和城市建筑对作者的心理暗示有关——我生活过较长时间的城市,如洛阳、郑州,尤其北京;C,我认为一部作品的构思,单篇作品与整部作品之间的关系,与图纸设计有一种比拟关系;D,单篇作品间的呼应及其独立性与人物塑形、故事设置以及细节有关。完成一部作品如同完成一项工程建设;同时也许有颇值得非议的E,集约式写作,没准儿还与现代商品的机械化生产方式有关。
平民立场。毋庸置疑,写诗的人绝大多数身处“平民阶层”。我至今膺服润之先生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虽然如今不讲阶级了,讲阶层。对当代各阶层我分析不来,但平民阶层一定是整个社会生存的最重要价值所在,力量所在。就像土地,承载着大地上的所有生物与事物。因此我愿意说,平民意识应是绝大多数人、尤其读书人的基本文化意识。我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人,却在年少、年轻时被填充了满脑子的“理想主义”。“理想”并非贬义词,但将“理想主义”的外延无限制放大,使其核心虚空化,却着实使人后怕。受其照耀、教育多年的我们这批人的思维在不着边际中游荡久了,一拿起笔就被一股力量牵引,进入某种“发言程序”,于是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头戴阳光编织的虚假金冠,双脚深陷泥泞而不自知。所以挣脱束缚回到灰头土脸的泥泞,对我们这批人有着“历史”的进步意义。重新学说人话,有人闯过了这道关,有人被“搁浅”,再也回不到“正常”或曰“正常人说话”的状态了。由此我想起1976年我当知青时写的长诗《天安门广场放歌》,便不啻为一个“瞎孩子的哑歌”。即使到了1992年的《名城与门》和《日内瓦的太阳》,那种对历史、现当代文化名人的仰视的目光、痴迷的神态,仍不时掩映其中。而描写当今诗坛宿耄骁将的《诗坛N叟》,却一派平和、轻松气度(包括《洛水之阳》涉及到的巨擘名流)。无论专家学者、大师前辈、同侪朋友,那个不可以幽默一把呢?即使他们中颇有人自命不凡,我也一定要在诗中还原其作为普通人的部分。我的观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坚定理念,头脑不发烧,保持正常人的心态看天下——天下有几个不是平民?我想,假如在此我没有把这个问题说明白的话,那么请将《诗坛N叟》与《名城与门》、《日内瓦的太阳》比照着读,就会清楚些。
诗歌作品可以叙事,作品的叙实性,《诗经》时代就有。其作为一个问题被集中热烈地讨论,应该在“第三代诗歌”风起云涌之时。但是我和第三代诗人在叙事问题上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所叙之事”多为“虚构之事”(如于坚的《某同事从楼下经过》),而我的叙事乃“真人之真事”。这中间无疑有着巨大的差别。我没有丝毫的理由否定《白鹿原》、《古船》这样的杰作和于坚的部分作品,但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更愿意面对当下的现实,我呼吁有真实力量的作品,我提倡诗歌向报告文学学习,向纸媒体和网络对现实生存状况直接发言的作品、甚至是新闻通讯稿学习,学习它们的“担当意识”、“责任感”。说实在话,我常常宁肯看这些东西也不愿读当代诗歌。我在写《34份礼物》、《田楼,田楼》和《诗坛N叟》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仍然有写下去的必要。读那些一会儿和柏拉图对话、一会儿和曼德拉对话的东西,就像回忆自己20年前写作《伊丽莎白二世》、《劳伦斯与弗丽达》的情景,有为博得掌声、向视域狭窄的“当代诗歌史”献媚的嫌疑。我和第三代诗人、甚至更早些的诗人不同的是,他们在材料的处理上是做加法的诗人而我是做减法的诗人。举例言之,在诗集《田楼,田楼》的后记中有一段话,“如何塑造人物是传统文学理论中的一个重要命题,也许‘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对读者来说永远不失其动人的魅力,但‘塑造’一词在《田楼,田楼》的写作中遭遇到质疑。关于人物性格、人物的故事,不是虚构出来的经过‘典型化’处理过的,他们是从一个个田楼人身上被‘选择’出来的,或从某人的全部经历里筛选、或截取某人或数人的生活的一个片段。”这就要求作者摒弃那种“用材料堆砌造型”的做法,而是罗丹的“把多余的东西去掉”的“采石雕刻”的做法被运用在诗歌叙事上——当然,我在这儿主要指的是近年我尝试较多的人物诗,其它情况另文讨论。
图文结合,指的不是二十四孝图绣本,不是小人书,不是电子媒体从1895年产生的电影及其以后的电视产品,在此特指诗歌文本(在此也不包括附带绘画或插图的儿童诗集)。我们知道为未成年诗歌读者专门制作的诗歌(诗集)颇为鲜见。图文之间,不仅是相互说明、阐释那种低层次的简单“互文”,或各自独立地自说自话,而应是相互烘托与增值。它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是对立的,是一种隐喻。《34份礼物》中的“图”是我在传媒大学的同事丁品先生创作的35幅漫画(为我画了一张作扉页,其余每个学生一张漫画放在我的诗作后面,再后面是该学生的一句自己最想说的话和自己的手体签名);《田楼,田楼》的插页是17张反映当地风景、风俗、人们生活状态的照片;《枫叶上的比尔》一书中穿插着21幅相对于诗作内容的漫画和他不同年龄阶段的照片;《洛水之阳》的文字和数十张照片也是相互对应的,比如我和邵雍后人的合影,我与周鹤洋的父亲在他家中交谈,我去看望病重的小学老师郭志平,我在洛阳拖拉机厂前细小而孤单的身影,等等。
对于“幽默”,对作品幽默感的追求,我于2008年3月在诗集《四方步。后记》的万字长文中已有所表述(见《诗歌月刊》2008年10期拙文《不断尝试着去作一个名叫陆健的诗人》)。需要补充的是:幽默源自一种心态,它给价值判断和道德表述濡染智慧的色彩。当代人的幽默和林语堂、钱钟书已然不同,多少(时而)带点“刻薄”甚而“狠毒”的意味。这种刻薄与狠毒是现实生活的严峻与荒谬赋予人们的,打着时代的烙印。现代媒体传播的快捷与广泛使更多人发现了自己的幽默天份与表达欲望,满天飞的“段子”即是明证。奇怪的是“幽默”在当代诗歌中,就现阶段来讲还是零散的、乏力的,用于自嘲或发泄对生活的不满的,诗坛也未曾出现“以幽默著称”的诗人。艺术方面,流行段子亦多停留在就事论事的肤浅的“短相声”的水准。且一部分插科打诨式的所谓“幽默”类乎恶搞,已经和消费时代的“语言狂欢”同流合污,大有不“娱乐至死”(美国文化学者尼尔。波兹曼语)誓不罢休的劲头,缺乏幽默的核心价值——它的批判功能。
这部诗集中的作品,“当事人”(被表现对象)读后反应各异。有朋友说,原来我有这么可爱啊!有的说我身上难道有如此不雅(丑陋)之处吗?有的哈哈一笑,一派大义凛然、毁誉由人之色。有的不免带点扭捏起来。更多的反映可参看诸叟回函。我则在一旁暗暗有点小人得志。当然,无动于衷的也不乏其人,该我有点扭捏起来。这“幽默”并非唾手可得,除了想象力、文字能力之外,还要求作者的思维穿透力和人生阅历。几方面的能力凑在一起还真不容易,他们恰到好处地有机地凑在一起更属难得。但幽默是一种风格,是美学层面的东西。一个写作者不解决风格问题是无法成就自己的艺术的。
“联动写作法”也许是我杜撰的一个术语。写作过程中,两人至多人相互理解或曲解,在达成一些共识的基础上共同完成一部作品。这样的手法我称之“联动写作法”。它有两种情况:一,为创作作品,作者与其他作者联动,如作一首玉树地震的诗或一部和环保有关的小说,在协调者(协作平台管理者)的统筹下,征集他人意见,决定取舍;题目(作品名称)确定之后公诸于众,再征求意见;内容主要写什么?确定内容最佳(较优)方案后继续求得反馈,征求他人(众人)对作品框架的意见。。。。。。然后你一段我一段分头写,直至完成作品。据说一些好莱坞大片就是这样操作的。我认为应属于“联动写作”范畴。“联动写作”的第二种情况是:作者与作品的表现对象联动,我写《34份礼物》,是学生先写作文,写自己,然后我把这些绝大多数只能成为“原始材料”的作文另起炉灶,写成诗歌。或者有的作文中连基本材料都“捞”不出来的,我直接采访、提示他们回忆、讲述,找到材料。部分作品中还掺杂了一些我“生发”出来的东西。所以《34份礼物》是经过了笔者“深加工”的东西,同时是有被表现者“深度介入”(或曰参与)的“联动”写作的作品;再如《诗坛N叟》中的作品内容与我诗中的朋友们那样。我的做法是,抓住其人生的几个节点,或某些方面的特点,或其生活的某一两个细节做酵母,像蒸馒头那样蒸,烤烧饼那样烤,添油加醋,一盘菜就出锅了。或抓住根本,使故事旁枝逸出;或攻其一点不计其余,断章取义,釜底抽薪,歪评《水浒》;或指桑骂槐,眼睨别处,使其生发出喜剧效果。这些篇什,有的是当着朋友的面迅速草就的,立等可取,如写王久辛那首,写张清华那首;有的则吭吭哧哧,要纠缠个一年半载,如写雷抒雁那首,写王光明那首。其实说起联动还有一种补充方法(或曰手段):与对表现对象较为熟知的人的联动,即听A讲B的故事,听C对D的评价,将自己认为有价值的内容运用到作品中。这种“补充手段”屡试不爽,被证明是颇为有效的。
我必须再谈谈那本薄薄的诗集《四方步》,写作时间从1985年到近期。这本小册子专事“幽默”,近30年,寥寥40余首,可见经营之惨淡,“幽默细胞”培养、分蘖之艰难。当然,具有“幽默”特色的陆健作品,在《34份礼物》、《田楼,田楼》、《枫叶上的比尔》、《洛水之阳》中已经比较普遍,《四方步》中多数篇什与之不同的是,它们是在没有“工作任务设计”的情况下产生的;它们每一篇的独立性都很强;同时它们中的多数内容是“虚构”出来的,其中少部分叙事成分不大明显。因此我写《诗坛N叟》的主要意图,就是综合着重讨论的集约式写作、平民立场、叙实性特色、图文结合、幽默风格、联动写作诸元素,完成一种充盈时代精神、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诗歌。“联动”,在《34份礼物》、《枫叶上的比尔》中表现突出;草根性、民族化区域化特色,在《田楼,田楼》的尝试有不少心得;《洛水之阳》提高了我驾驭时空交错、“宏大叙事”与细部表现并行穿插的能力,但这三部作品的共同毛病是叙事有时粘滞、缺乏有效跳脱和语言肌理的良好弹性。同时,图文结合的比较粗糙,缺乏“规范”意识。我要把这四部作品的优点和《四方步》的优点结合起来,让自己的创作与理念同步前行。诚然,这又是一种设计,一种画地为牢,就看我能否在限制中获得自由。数年时间日磨夜砺,委实操劳的十分辛苦。我倒是想像古代唱和的诗人们那般才思敏捷、下笔立就的,并且“立就”的绝非泛泛之作。《诗坛N叟》的遗憾还多着呢,文人雅集,曲水流觞,你来我去,助心性、增友情、慕兰亭,那么好的文化传统在今天怎么就看不到了呢?仅仅是现代人的“忙碌”在作祟?是狗日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此话的话中之话其实有一层“生命就是金钱”的意思,因为时间正是生命的度量衡)毒害人们太深的缘故么?我很想让《诗坛N叟》参加到大家的作品中,将传统与现代打通,跟上时代,或者叫“时尚”。我赞同写微博,很愿意大家把自己的艺术修养召唤回来,在微博里也写一些诗歌,散文诗也行,让梨花教主从她的“梨花体”中华丽转身,回到她优美睿智深厚的“赵丽华诗歌”,再多一些文本内的幽默。会有朋友认为,《诗坛N叟》中部分作品有些做作了,“为幽默而幽默”了,如《大官湖的快乐》、《旭宇的笑》等等,的确如此,就如“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苏小妹戏语苏东坡脸型瘦长)那般,谐谑曲,游戏之作。先不言古代文论艺术起源于游戏之说,一部作品中,并非每个部分都要追求相等的深度和高度,恰似一首歌曲不能总在相近音高的区域运行。再者,诗友之间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表现一下“原生态”的和谐气氛,总比板着脸读文件强吧。
《诗坛N叟》给了我的并不止这些,一首首重读这些分行的句子,我想这些多少带一点“立此存照”意味的东西,也许不能成为经典,只是一种带有或浓或淡艺术色彩的偶遇,对诗集中写到的朋友来说,只是一次“意外”。那就达到我的目的了。意外常常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我们平庸或痛苦的生活总暗暗希望意外的发生。甚至在人类的某些历史阶段,意外是人们生活的希望所在。幸耶不幸?《诗坛N叟》中另有几个谋划中的与未经谋划的“意外”,如绝大多数篇什是直接写对象本人的,写谢冕就说明了写谢冕,写文怀沙就直说“我和文怀沙老的五次接触”,并不怕挨文老的骂。但诗集中有一首《诗坛某叟》并不指名道姓;如诗集中写的几乎全是中国诗人,偏偏“加塞儿”了一首《云中的谷川俊太郎》,日本人;如明明写“叟”,“不小心”把傅天琳的性别搞错了。当然,傅大姐说你写吧,我早就没有性别了。如:我本来坚持一反《名城与门》——写了一大群我素未谋面的、书本上读到的人物——的做法,立志“全写我熟识的诗坛人物”,在《诗坛N叟》中却写了我见过却不熟识的杨炼。看来我注定会把《诗坛N叟》建造成一座四面临风、或者叫四面漏风的房子。转身想想也罢,“临风”和“漏风”其实意思相近。可以原谅自己一回、对自己网开一面的是:我现在写作中,常常有“非经典意识”渗入。能做到八十分的事情,做到七十分就可以了,让别人接着做到九十分,不是比自己做到八十分更好吗?我想做的其实比九十分更多,那就是我愿建议诗人朋友们都来尝试写写这类的东西,轻松一点,有痛苦别都堆在脸上,也放在心里一点。也要赞美别人的成就,甚至见到别人的成就比别人还高兴——我自己没有创造出来的东西我先享受了,我的享受来源于我的阅读——别人施恩于我,难道我们不该感谢别人吗?我真的愿意说,是千百个诗人创作了当代中国诗歌,是我和朋友们共同创作了《诗坛N叟》。
忽然觉得,文章结尾恰恰违背了此文的初衷。人,原来是很容易被改变的啊!
2011年4月,北京。
(原载《诗歌月刊》2011年9期)
《诗坛N叟》再记
时光如水,不意间写过《陪北塔登占鳌塔》至今年已10个年头。如前所记,这本薄薄诗集的“后记”2011年4月草就,竟拖延至今,因我的几个低级错误。
首先,随着作品的不断写作、刊出,被阅读,一些未及刊出的作品我打印出来寄给或面呈“被描写对象”,之后有幸收到一些朋友、前辈的积极反馈。如屠岸先生回过至少两封信,他很高兴,说“我把《诗潮》杂志上发表的《好老头屠岸》念给家里人听,我们全家人哈哈大笑。”韩作荣先生读了《要退二线的韩作荣》,用他特有的自嘲的表情点一下头,用毛笔抄了几句他的诗作送我。那次春节前谢冕老师回邮件说,“这首诗是陆健给我的最好的新年礼物。”王燕生先生多封回函,其中一封竟近两千字。还有些其它相关文字,如此珍贵的资料,我因为担心年幼的儿子搞乱了,放进一个大信封颇费心思地像李玉和放密电码一样放了起来,结果至今没找到。这是不是让人悔青肠子。
二,我的电脑水平差。一些不可复制的照片不知存哪去了,也不清楚是否错删了。上周找了整整一周,请电脑专家帮忙,仍是无果。
看来,做事要趁早。早早把事做妥帖。这回,冥冥中觉得除了怪自己,也多多少少有点“天意”吧——对我的放肆的文笔加以劝阻。起码让我反思,有在此表达“歉意”的机会。细想,这些泥沙俱下的言辞,不会把少数晶莹闪亮的诗之冠冕或衣装摩擦得影响“观瞻”了吧?那么我真是佛头着粪,罪莫大焉。虽然,对我的“冒犯”之举明确表示不悦者几乎未见,却无法保证有没说话的、没读这些诗作的读了以后怨气、怒气更大。惴惴不安过后觉得虽然《诗坛N叟》的写作可能是我“老年时犯了一次年轻人才会犯的‘轻狂之错’”,口无遮拦,不敬大贤,可毕竟也是硬起脖子的“真率之作”。我非圣贤,人非圣贤,我对“非圣贤”的朋友也有调侃、揶揄,从中也能折射出我很多的狭隘、偏激、趣味欠佳之处,甚至酸溜溜嫉妒别人的才华之处。我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暴露了出来,我其实就想把它们暴露出来。倘若不小心发现个别人“假正经”的时候,我便想在他面前“不正经”一下。还有多个朋友提议让我把他也写进这本书。但那些朋友的形象端正,为人正派,一片大好前程得找不到丁点儿“毛病”,我实在没地方下笔,想起“恶毒”之意都恶毒不起来,只得抱拳致歉。想写一首像《好老头屠岸》那样的诗还真不是愿写就轻易能写的。好,不说了,再说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了。我最想说的是,我是深爱这些朋友的,我对大家关心、关注,愿为这次劳心费神的写作付出时间精力。在吴思敬老师70寿宴上竖大拇指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大拇指是竖给吴老师的,也是竖给我所有的朋友——尤其是《诗坛N叟》涉及到的所有朋友的。
2014年9月25日。
(选自线装书局2014年11月版陆健诗集《诗坛N叟》,书中配有部分相应照片)
首先,随着作品的不断写作、刊出,被阅读,一些未及刊出的作品我打印出来寄给或面呈“被描写对象”,之后有幸收到一些朋友、前辈的积极反馈。如屠岸先生回过至少两封信,他很高兴,说“我把《诗潮》杂志上发表的《好老头屠岸》念给家里人听,我们全家人哈哈大笑。”韩作荣先生读了《要退二线的韩作荣》,用他特有的自嘲的表情点一下头,用毛笔抄了几句他的诗作送我。那次春节前谢冕老师回邮件说,“这首诗是陆健给我的最好的新年礼物。”王燕生先生多封回函,其中一封竟近两千字。还有些其它相关文字,如此珍贵的资料,我因为担心年幼的儿子搞乱了,放进一个大信封颇费心思地像李玉和放密电码一样放了起来,结果至今没找到。这是不是让人悔青肠子。
二,我的电脑水平差。一些不可复制的照片不知存哪去了,也不清楚是否错删了。上周找了整整一周,请电脑专家帮忙,仍是无果。
看来,做事要趁早。早早把事做妥帖。这回,冥冥中觉得除了怪自己,也多多少少有点“天意”吧——对我的放肆的文笔加以劝阻。起码让我反思,有在此表达“歉意”的机会。细想,这些泥沙俱下的言辞,不会把少数晶莹闪亮的诗之冠冕或衣装摩擦得影响“观瞻”了吧?那么我真是佛头着粪,罪莫大焉。虽然,对我的“冒犯”之举明确表示不悦者几乎未见,却无法保证有没说话的、没读这些诗作的读了以后怨气、怒气更大。惴惴不安过后觉得虽然《诗坛N叟》的写作可能是我“老年时犯了一次年轻人才会犯的‘轻狂之错’”,口无遮拦,不敬大贤,可毕竟也是硬起脖子的“真率之作”。我非圣贤,人非圣贤,我对“非圣贤”的朋友也有调侃、揶揄,从中也能折射出我很多的狭隘、偏激、趣味欠佳之处,甚至酸溜溜嫉妒别人的才华之处。我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暴露了出来,我其实就想把它们暴露出来。倘若不小心发现个别人“假正经”的时候,我便想在他面前“不正经”一下。还有多个朋友提议让我把他也写进这本书。但那些朋友的形象端正,为人正派,一片大好前程得找不到丁点儿“毛病”,我实在没地方下笔,想起“恶毒”之意都恶毒不起来,只得抱拳致歉。想写一首像《好老头屠岸》那样的诗还真不是愿写就轻易能写的。好,不说了,再说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了。我最想说的是,我是深爱这些朋友的,我对大家关心、关注,愿为这次劳心费神的写作付出时间精力。在吴思敬老师70寿宴上竖大拇指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大拇指是竖给吴老师的,也是竖给我所有的朋友——尤其是《诗坛N叟》涉及到的所有朋友的。
2014年9月25日。
(选自线装书局2014年11月版陆健诗集《诗坛N叟》,书中配有部分相应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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