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长于一生,更不要说回头是诗歌
怀念牛汉先生
“ 一步长于一生/更不要说回头是诗歌”是1990年10月23日我写的《徘徊在牛汉门前》诗中的最后两句,后来收入1992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名城与门》。1990年上半年我在鲁迅文学院进修,得以认识牛汉先生,得以对他产生“感性认识”。这首短诗写出我前往拜见尊重的长辈之前的踌躇之态,敬仰之情以及作为一个后学的独立性,和对时光荏苒的感喟。当然,读他的作品更早,知道他是一个铮铮汉子,是第一个被打成“胡风分子”的诗人。我当时认为,在历次政治斗争中从未被打成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的知识分子,肯定是个投机分子。其时我正在河南省文联任职,听我仰慕、亲近的苏金伞先生多次谈起牛汉,谈他解放前坐国民党的牢,解放后坐共产党的牢,却还是那个一米九几的大个儿,不肯弯下腰来。在鲁院期间我多次到东八里庄牛老师家中探望,有时是送去我新近出版的习作请教,有时是陪同学去,有时仅仅为了看看“老爷子”。其实那时的牛汉先生真的不大显老,一次在去他家的路上碰见他骑着自行车迎面过来,见到我们,两腿一支就把车停在了路边,跟我们聊起来。我也是个直性子的人,在原先的工作单位常常忍不住说了让有些人不大高兴的实话,环顾无人响应,时有孤寒之感。因为郑州有苏金伞苏老,在北京有牛汉,就像做文章能够“引用”,就是做人有了榜样,那种心里的踏实,就像小时候和同伴冲突时有父亲在旁、起码家中有父亲,自己的底气才比较足、胆子才能壮起来一般。前些年中国知识分子虽然得了脊椎病,毕竟还没完全卧床,就因为还有不那么多的前辈同辈敢于直言,坦言。1995年我调回北京工作,认识的老师、朋友更多,对中国现当代史更多了点了解,最熟悉的却仍旧是牛汉先生。我热爱先生,喜欢读他的作品,通过与他接触,知道了更多些关于他的作品的写作背景与写作过程。比如《悼念一颗枫树》、《华南虎》、《汗血马》、《巨大的根块》、《蚯蚓的血》、《海上蝴蝶》和《牛汉散文选》等等,总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读,总能引起我强烈的共鸣,我总能感触到他的热血的涌动,就是现在我还能触摸到这些诗句的体温。诗歌可以写各种题材,可以有无数种写法,但这样的诗,无疑是有“出处”、有力量的诗。多么可敬的老人,坚强的不可战胜的人。通过牛汉先生我才更真切的认识到诗人对这个世界的确是起作用的,我从1992年到2002年其间基本没写东西,正是我对文学对社会生活的介入程度和介入效果有深刻怀疑的十年。因为有牛汉,人生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牛汉先生是有信仰的人,是认真读书思考、用生命写诗的人,就像他给我的题词“读书研理,写出好诗”。我们看看他诗中最重要的几个意象,土地/根;马;鹰。马的道德是忠诚,马的命运是劳作。鹰是自由、无限时空的代称。土地是历史、自我的来由,是立场,思想的放飞之地。我们的不少诗人想飞,飞不起来,只能飞到屋檐那么高,不是鹰,是插了鹰毛的鸡。原因有多方面。现在,牛汉先生像一棵巨大的枫树那样倒下了,“倒下了一个与大地相连的生命”,使人歌哭,但他的精神生命传递到了我们这里。2004年我参加首师大和廊坊师专召开的牛汉诗歌研讨会,提交了一篇《谈牛汉诗歌中马的意象》的论文,就先生作品意象来源与意向特色等问题进行了粗浅探讨;2006年应《诗歌月刊》之约写了9000字的解读文字《走近牛汉》,2009年9月18日又写了《牛汉在诗歌会议上发言》一诗,这是牛老师尚未读过的,放入此文中作为对他的一次致敬:
很久没在研讨会上见到牛汉了
很久没见到那位一米九几
坐那儿和别人站着一般高的
牛老师
研讨会,就是表扬会,好话会
神仙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