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一些叙述和疼痛(组章)
2017-03-03 作者:刘向民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刘向民,笔名刘向,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现在山东省枣庄市工作。作品多次入选年度散文诗选、诗选等,已出版诗歌集《山东印象》、散文集《乡村时代》、散文诗集《守望岁月》《村庄,飞翔着一群鸟》。
一场雪,深陷在冬至里
一场雪,在冬至纷飞,落下。西北风啸啸。
这是最短的一天。白天最短,却感觉是最长的一天。
一片又一片雪花,飘飘,旋转着,覆盖了所有的院落、房屋和道路,覆盖了所有的山岭和大河。
一群麻雀紧缩在屋檐下,默不作声,静静地张望着。
只有一只狗匆匆跑过街道。
我手展一本书,对着木炭红红的火盆,读着咏春的诗句。
夜里最长,却一夜无眠。只是静静地听雪落的声音,轻轻的,悄悄的,汇成一条小河慢慢流淌。
白昼和黑夜,都是我的冬至。
迷茫在寒风里寻找失落的寄托,却迷失在一场大雪里,
我把不安写在乡愁里。
生锈的锁,只是一些旧时光
这个傍晚,只有风在游荡,低低的蟋蟀声,了无声迹。
一丛蔷薇花失去鲜艳的光彩,住在院子的人已经远走他乡,回首眺望家门的目光已恍若烟云,记不清是清晨,还是在雨中。
曾有人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曾有人在这里放牛牧羊,耕种田地;曾有人在这里喜怒哀乐,仰首长叹;曾有人在这里昼出夜伏,做着迷蒙的梦,把一些疼痛,淹没在泪水里……
风刮过一场又一场,雨下过一场又一场。春来过,秋去过,一日又一日,门锁锈迹斑斑,一只手摸过去,已无法擦亮,旧时光笼罩着。
只有沉重。
我的兄弟,却成了异乡人
走出去。走出去。一次又一次走出去。却不再回来。
父亲在家,母亲在家。房屋在家,田地在家。却已经远走高飞。
村庄失去人气,也没有了生活的底气,只有叹息。能否找回曾经的朝气?
走出去。走出去。我的兄弟在一个黑夜里,走出家门,是否也回首看一看透出灯光的院落和隐隐的村庄。
兄弟一直说,忙得很,忙得很。或者在过年,或者农忙的时候,才回来一次,更多的只是打一个电话,轻描淡写的语气,把村庄置于可有可无的地位。
兄弟说,这是流浪,家乡变成了异乡,只有乡音未变。是否还能把隐匿在心底深处的村庄举在手掌之上,可否还记得村头盛开的桃花,或者一缕缕飘曳的炊烟?
久别的时光,久别的村庄,久别的父母,是否还在梦里呈现?
纷繁的外乡,已把一个人的心思抚平,是否在一场大雪之后,等待一匹马驰回家乡?
陌生,总是狐独
大雪之后的季节,离年越来越近。
狐独的感觉,让我对这个久处的城市十分陌生。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公交车,陌生的口音,陌生的灯光。渲染着我对这个城市的无奈。
情绪杂乱无章,一伸手就触到了疼痛,一处久治不愈的暗痂,使血液不再温热和流淌。
我只是乡村里一只低飞的萤火虫,一闪便被灯光和黑暗泯灭了,不知去向。
无须关注,也不需忧伤,一生的过程总要被一点点淹没。
怎样才能在陌生的地方,不再狐独呢?
失眠,在一个雨季
潮湿,使一个人神经恍惚。
发霉的味道,不只是来源于郁闷和经年的沧桑。
是一些原野的庄稼,在梦中更加潮湿。
发霉之后,便是腐烂。没有收成的季节,终会使季节饥饿,少气无力。
无法能够使神经安静下来,人为的焦灼,使自己有着偏执的癔症。
我拒绝使自己入睡,失眠成为牵挂的唯一方式,这时候,惧怕的理由很多。
而且,失眠已成为在城市失眠的理由。
孤独,已无法医治
眩晕。呕吐。不安。虚汗淋漓。
不服水土。梦。被一个高大的机械人追赶。
大街上车流如龙,行人如水,拥挤,混浊,尘埃。
双眼迷茫,大地一片混浊,太阳发出暗淡的光。
我只能独居,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墙壁,或者透过电视了解这个城市的铮狞。
或者,只有在一个雨天,穿过淋漓的雨和潇潇的雨声,把自己淹没在透明的黑暗里,让孤独把自己隐藏起来。
一声牛哞,从父亲胸腔吼出
大雪里,风发出低沉的啸声。雪纷纷,一片一片击打着天空。
父亲与牛正从田地里归来,一步一步走在季节深处,与雪碰撞的感受,异常清爽和富有激情。
渐渐冷却的泥土,沾满父亲的鞋底,以及牛蹄。冷却之后总要体现坚硬的本质。
遥望天空,雪片迷茫了眼睛,父亲和牛都情不自禁地高亢。
那一声,真真切切地从胸腔吼出。
牛,如一座山却摔倒了
一块块土地被耕翻,遍地庄稼,遍地繁荣,遍地苍茫。
在一个黄昏,夕阳喷发着血色,大地庄严而庄重。
正在耕作的黄牛,却在一阵粗长的喘气之后,在父亲的眼前一下子摔倒了。
像一座山一样,一下子轰塌了。父亲双膝跪地,抚摸着老牛,嚎啕大哭。
真的,父亲心中的一座山,倾刻倒塌了,失去了精神支柱和相濡如命的老牛,父亲心底只有疼痛和委屈。
在血色的大地之上,父亲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始终泪流满面。
黑暗里
漆黑黑的夜里,牛还在咀嚼。
咀嚼着草料,积蓄力量。
咀嚼着夜色,让自己在疲劳之后安静下来。
上一刻,已经将苦难安置在大地之上,该种植的已经种植,该出芽的已经出芽,该蓬勃的已经蓬勃,该丰收的已经丰收。
下一刻,已经将理想安放在大地之上,仰望前行的路,以理智的劳作和缓慢的行走,点亮灵魂里的光芒。
一步一蹄,一步一印,扎实而冷静的蹄印,泛滥着绿色的火焰,一地又一地,与往事相连。
从黑暗里咀嚼开始,时刻漫延着,创造着辽阔,使辽阔始终辽阔着。
默默地食草
沿着草地,默默地啃食。
吃下去是草,使出的是力。牛的力量。
孱弱的小草,滴着翠绿的汁液,染绿了唇,散发着苦味。
还要反刍,还原草的苦。
那时,父亲正叼着烟袋,一红一红的烟火,是在还原昨天的激情吗?
叙事
父亲的叙事总是与牛相关。
他总是赶着黄牛走在田埂上。他总是扶着犁走在牛的身后。他总是随着牛走回村庄。他与牛相濡以沫。牛是他的兄长,牛是他的命运。他说牛就是他自己。
与牛一起渡过苦难,熬过漫漫长夜,穿过光阴,穿过一场又一场风雨。
在每一个日子里,与牛同行,肩并肩,一道呼吸,经受着磨难和命运的坎坷起伏。牛是他的宿命。
有一日,牛在前走,苍老的皮毛已失去光彩,疲惫的脚步,日渐苍老,都是一直向前走。
父亲转过身,悄悄抹了一把泪。
命运
谁能与父亲的命运始终相连?
劳苦了一辈子的父亲,始终记着牛,刻骨铭心的情感,已经深入骨子。
父亲说,我就是牛,牛是我的魂。
牛奔腾在父亲鲜红的血液里,让鲜红的血液更加沸腾。
他说有时候,感到无路可走时,就要与牛行走在天地之间,让自己做一次牛,让鞭子抽打着自己。让疼痛遍布全身。
对自己更苛刻一些,才能理解自己的无助。牛才是唯一的知己。
耕犁倚在墙根很久了
耕犁已经歇息很久了,生着锈。锈迹斑斑。
一直靠在屋墙下,发出陈旧与暗淡的叹息。
老牛已经逝去。父亲也老态龙钟,无法扶犁耕种了。
疲惫地神经一旦松驰,就也无法激昂,父亲的确老了。
他总是倚在耕犁上,在阳光下遐思,眯缝的眼里,是不是还在回想起一场农事?
泥土,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牛在前,向前倾着身子,时刻绷紧粗糙的耕绳。
父亲在后,弓着身,扶犁。
简而又简的劳动场景,在晨光里格外简明和庄重。
天依然寒冷,牛喘着气,喷出一道白雾。越过面颊和额头在头顶弥漫。
父亲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沉稳而雄浑,在原野里异常高昂。
刚刚犁开的土地,鲜活,湿润,积蓄了一冬的力量,在阳光下散发勃勃的气息。
这是初春的一个早晨,大地的温暖正渐渐升高。
坚守
风起。云涌。
丛丛的草,一直漫延到天边。茫茫。
我看见那些曾经泛滥的青春,渐渐变得稳重,在风中从容地起伏着。
风肯定潜伏在草的根部,或者被风折服,喋喋不休地诉说着。
我知道,草一直坚守着土地,该疯狂时疯狂,该开花时开花,该结籽时结籽,从不矜持,始终坚守着。
一朵丁香花,馨馨的味道
伸出,伸出,丁香花悄然开放。清新明快。
四月的月光倾泻,照亮季节的风姿。
悄悄上涨的水声,漫上枝头,青色渐渐成为春天的格调。这便是淋漓尽致的美好。
作一次深深的呼吸。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就是春天的味道?
作者简介:
刘向民,笔名刘向,系中国作协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现在山东省枣庄市工作。作品多次入选年度散文诗选、诗选等,已出版诗歌集《山东印象》、散文集《乡村时代》、散文诗集《守望岁月》《村庄,飞翔着一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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