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静仁诗选

 

《路漫漫其修远兮》

 

儿时的味道是青蒿的味道

房前屋后不准种茄子辣椒

几棵豆角苗长在野草丛里

也被工作队当成资本主义

 

那种感觉就像曹植的感觉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夜春风化雨，山脉成青黛

弯曲的资江也似拉直了几许

先是土地承包种大蔸红薯

后是推广杂交水稻撑破肚皮

 

原本以为这就是太平盛世

不久又男男女女如同赶鸡

所不同的是自己赶着自己

最后只剰一群老幼在村里

 

万户萧肃鬼唱歌今夕何夕

工人不做工，农民不种地

就连疫苗也可以拿来造假

股市刚飘红转瞬又跌谷底

 

以我愚见这肯定是全乱套了

高层其实也早已觉出端倪

惩治腐败，严肃党纪，

路漫漫其修远兮 

 

 

《知了》

 

如果注定来生我会变成昆虫

现在我就可以做出决定

我绝对不做蛐蛐儿

 

不做蛐蚰儿的理由很简单

若是个性太强而又心狠

就会被人逮住并且被利用

 

那些专靠赌命斗蛐蛐的歹人

会把我训练成蛇蝎一样狠毒

一场争斗下来会黑血喷涌

 

要是秉性纯良而又斯文

我又会藏身田埂或是荒坟

像个躲公安的犯罪嫌疑人

 

要是万一没有别的可以选择

我就做一只空腹知了也行

即使俗世间事我什么也知情

 

我也会不断说鼓吹并作伪证

知了——知——了——

长一声，短一声，扰乱视听

 

 

《白鸽》

 

那个名字叫凌白鸽的女子

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结

认识她的那天她满23岁

她附在我的耳边悄悄说

我还是个没开臀的白鸽

 

在一个杂志社日夜奋战三年

可歌可泣的故事尘封了历史

却无法湮埋彼此欢乐的记忆

她的笑声像银铃叫声像利器

声声悦耳又声声割肉割心

 

最记得那晚我们在君山岛上

说是去看湘妃竹去见证泪痕

她却吊着我的脖子踩着膝盖

然后又踩到了我的肩膀上

双手乱舞口里狂喊要摘星星

 

她身体柔滑韧性像一根绵绞藤

从我的头顶又爬到了别人头顶

如今还经常在主席台就坐

新闻里出镜

却内心脆弱

生怕碰见我怕我叫她白鸽

 

 

《齿痕》

 

她有一口细细密密的好牙

像是用雪水，不

而是被皎洁的月光擦过

 

但她却说：我的前世

是湘江河里的一条美人鱼

鳞片脱落了牙齿却还留着

 

留着就为了咬一口你的脖颈

上颚36颗，下颚有多少颗

你得用半辈子的回忆

 

慢慢，慢慢地去计这个数

直到有一天你的牙全都掉了

我的牙还在，等着你的到来

等着你把谜底揭开

 

 

《白鸽心语》

 

小时候姑姑总是喜欢摘下眼镜看我

每一次都爱说同一句话：

我们家白鸽这么聪明，如此漂亮

长大后肯定会是一个女诗人

 

妈妈正好是从田野里回家的途中

远远丟来一声呸！诗能当饭吃吗

我家小白鸽今后要当个厅局长

屁股大一点不要紧，江山坐得稳

 

姑姑那时候大学刚毕业是个文青

手里常捧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

她说自己是那个叫冬尼娅的主人公

 

我娘是个家庭主妇，还要兼顾农耕

我少女时代写诗，23岁就出了诗集

从金色的田野到霓虹闪烁的省城

才女嘛！人又漂亮，还算顺水顺风

 

可这一段路程却付出了

我作为女人最最宝贵的东东

如今的我确实已经官至正厅

完成了姑姑的梦想

执行了母亲的命令

 

但一路走来一路滴血

有谁知我苦心

高处不胜寒，女人犹甚

即使是夏天

我也总是感觉得周身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