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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评郭栋超《不流泪的母亲》

2018-03-28 作者:郎毛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郭栋超,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是位诗人,也是率真之人。出生在中原大地一个普通的乡村,思母念父,多少次挥手也告别不了家乡梧桐树的那片片生动。诗从年少至今一直温润着他的心。
  认识栋超时他还是一小文青,写着青春期朦胧而又暧昧的小黄诗,后来他长大了,在乡间摸爬滚打亲民悯农,混到县太爷份上,又重操旧业,以梦为马以诗为荣,不过他的诗风大变,由小清新改大长调,呼天抢地、悲壮缠绵,人称“中原体”,在中诗网站上屡获人气明星。当然写诗并非哥们主业,他的主业是修路搭桥,这两年也是口碑了得。这种精神文明物质文明双丰收的官员在群友诗友中还有杨洪昌君、陈智勇君、瑶溪君、马夫君,光听名字就高大上,写诗更是纵横捭阖、横扫千军……他努力着为父母们修路。他惦记着父亲母亲,父母六十多岁仙逝,是他挥之不去的痛。时也,命也,可人之心,血红,血红!向善,向真,向纯,为民,他怨自己不能全做到。老弟弟,知足吧!天下,天下,百姓,百姓!请看《不流泪的母亲》!
 

《不流泪的母亲》(附:后记)

——致为那场战争失去儿女的娘亲

作者:郭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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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我痛恨每一颗子弹,每一颗子弹都有一个震颤的爹娘 
 
一:远了 我的村庄
 
雅尔塔 海水泛着晚霞
山头挂上了云朵 鬼斧神工
那个捏着烟斗的大胡子
那个轮椅上的人飘着白发
那个手提礼帽的水手
一同盯住蛇一样的地方
操着娘希屁的人不是他的德黑兰
三千里河山起了狼烟
 
井田 庄稼茂密过而又衰微
不稼不樯胡取禾三百缠矣
不平之音风似的掠过
江河吟咏过 日月照拂
车裂过商鞅 掘尸过居正
庄园呀庄园
车辚辚马萧萧弓箭在腰
土地呀土地
 
洪洞故土上大槐树死了再生
再生的是不灭的族魂
跑马圈走过一切
佃户牛样的拉动犁桦一道道血印
碗内盛不满的
依然是透明着的水影
儿呀 今年娘翻动的是咱的土地
壕壕沟沟长着秧苗
娘醉了 一地清香
 
娘拽断了茅层上的水柱
鸡飞了 歪着翅膀
井水煮熟了换盐的鸡蛋
枯瘦着剪掉绵羊的长毛
孩子 走 垫在脚底好走路
桐叶哗哗着冬天
土墙越来越矮
老柿树香条似的细长
爹拉出那头犟驴
娘出嫁时头巾红透太阳
麦苗泛起清香
硬硬的土路一溜溜白点
小黄狗疯了似的跑着
河水里打着哴呛
狗追着汽车 汪汪
挺着肚子的婆娘泪断土岗
 
娘硬塞了鸡蛋
吃下 吃下 家永是咱的家
箱底翻出啼哭时的血衣
系上 儿呀系上
跨过鸭绿江 孩子
走吧 孩子跨过鸭绿江
锣鼓渐失渐远
远了 我的村庄
夜色朦胧 黑压压的人流
悄无声息 水浪停流
跨过鸭绿江
龟城 泰川 宁远 德川
 
 
二:刀抽炮响
 
鸭绿江有多远 爹不知娘不知
为了咱的庄田 儿呀
走 走 走 别回头
孩子 替爹替娘扛上你的钢枪
娘不是女娲补不了天
可娘有儿呀
走 走 走儿呀不回头
举起你的钢枪
土地呀土地 庄田呀庄田 
 
刀枪不是软弱的翅膀
亦如闪电不会凝固
痛快淋漓呼啸着倾泻
山林燃遍炽热的黑夜
一百年了屈辱的泪不再白流
是钢铁壮烈着淬火
 
稻田折磨后荒漠
兄弟 老哥哥给你盖上单衣
仇恨膨胀成长歌
缷下吧你肩上的钢枪
小弟弟没啥送你了
长征时的老兄
土堆旁弟为你放一朵没有烧焦的山花
如草地上往事的重复
情感的波浪溅着旋涡
 
冲呀 上甘岭 五圣山
京畿十字架 坑道弯弯
天津2号向我开炮
一声呼叫惊古今
荧屏定格英雄郎
风雨骤冷板门店
硝烟未散绝人寰
 
老弟兄 十指紧扣
行行走走 塔山 京津 徐州
哥哥呀 快意情仇
信仰 家国
如沉甸甸的麦垛
靠着暖火
多大的风也不能扬飞
为家国 决不反省着低头
让我的墓碑挨着你的墓碑
祖国呀 我没有什么给您了
来世把我思念的日子
还给您 
娘呀 唤儿上路吧
回家的路上 有一座断桥
娘 儿听到了您的呼唤
回家的路上有一座断桥
远路难走
 
 
三:衣冠冢
 
大兄弟 别送东西了
老嫂子知道了
你侄儿的尸体
散落在了异城的荒野了
别提他了 让他软软的躺在风中
别叫醒 别叫醒
儿媳呀 别用泪水淹了他
高傲的雄魂
婆婆生了十一个儿女
夭折了十个
只有他随娘伴着咱屋桌的风灯
 
你奶奶走时娘做着月子
十三天没起名的妮子
侍奉你奶奶去了
盖上破席雪粒打脸
埋了你奶后半夜埋她
雪夜蓄谋的呻唤 穿心
婆婆没有掉一滴泪
娘不点燃心中的战粟
小丫头呀 娘一个寒颤接着寒颤
队长别用咱队的桐树给他做屋
儿媳呀 找出他的血衣
就是他了 黄土埋了
不用棺材 桐树卖了
捐给来咱村那个唱戏的
她要捐飞机 好人呀
主席不也是烈士家属吗
儿的尸骨不也荒地上祼呈
 
儿媳呀 依了娘吧
人死就是一堆尘埃
媳妇要哭就哭吧
他是娘身上掉下的肉
可为国捐躯娘不流泪
婆娘呀 您默然中
无泪着却又一惊再惊
 
娘 别劝了 我不改嫁
我是您的儿媳也是您的闺女
那将要长大的人
是您故事里的星星
您老了 听您的 咱家不要救济
可您得答应 不能
推着独轮车送粪了
娘呀 我不改嫁
娘走的路上
闺女看见了人也看到了神
 
 
 四 :黄土堆
 
孙子 你可以
挤出花蕊中的甜蜜做墨
把思父的情结挤满
舔干遗腹子的伤痛
温暖的鼻息会从异域扑来
却不可依偎着祖母不离不弃
像你父一样
双足迈动 迈得无边无际
 
你父的衣冠冢会越发苍翠
孙儿 走 走 走
是战士就要横空出世
怀揣着宝刀如日月
怀揣着家国如江河
走 走走是战士
必须横空出世
一天天老了 笑着天道 
笑着岁月 笑着自然
尔后甜美着安静
安静地躲在时间的外面
 
夏日蟋蟀
在木头上拉着琴弦
钻心响的
却是儿永难回到的故乡
祖母老了 娘也干瘦着梦绕魂牵
无雪的冬天风动经幡
村上人人不在掩藏痛楚
祖母不再与庄稼说话了
坟上天寒地冻
雪粒打着黄土啪啪
作响
湿了的黄土
凝重着不曾轻飘
舞着的银杏叶一片片
金黄
 
 
五:断桥边
 
将军 祖母走了
灵魂永驻咱故乡的泥土
不用给她老人家做安魂弥散
她一辈子 独守农舍
她自己举着照明的蜡烛
初春雨来 一株葡萄似的果实
人说那是她一生没有流出苦水
结成的凝珠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天明了 六十多年前的雕塑
和平鸽 在少男少女的肩上
展翅却无飞起
那座船形上的人划动大桨
断桥 断桥
想当年大军横渡
 
桥头一个个将士义无反顾
岸边说的方言的男女
酒吧
进进出出
河东岸的雨网密密麻麻
那个山峦后战舰云列
我想起华盛顿
关于朝鲜战争的持枪者
铜铸着目呆
一个黑皮肤的老人
悲伤着凝住了呼吸
 
你是熊的后人吗
是还是不是
母亲不管多么用力泪水不是奶水
喂不饱儿女
我不流泪的先人作古了
你的神像终有一天还会耸立吗
将军呀 为了那场战争
你成了遗腹子
将军呀 断桥边你想
说些什么 祖母坟头的泪珠似葡萄熟了
你想说点什么‘
将军你看
乘风破浪的是咱的航母
将军你想说些什么iii
 
 
后记
 
  断桥边的耸立者
             
      郭栋超
 
  九年前我因公务到美国考察,樱花即将飘落的时候,在华盛顿朝鲜战争纪念园,我看不同肤色的持枪人,铜铸的,一站几十年了。每个人都惊恐万状。一个黑皮肤的老妇人抚摸一个黑色雕塑,从头摸到脚,尔后,呆呆的坐在了草地上!那一幕一直震憾着,总想说点什么!
  可我说不出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现在。
  人过了五十岁,容易想家,也不由自主的常常回家。我的上辈除了伯母都走了!我爷走村串巷给人䃼了一辈子的锅,奶奶是缠过足的小脚,七十九那年还看场护田,挣工分挣口粮,我的父亲是个小职员,总觉得一生怀才不遇,可也安分守己,只是脾气不好,对儿女们过分严厉,我母亲三岁没娘,我大姨大舅哭着把她送到了我长大后叫姥娘的人家,姥娘无儿无女,视为己出。母亲一生勤劳善良。我的母亲干了一辈子的活,从无抱怨过什么!老人们走了,庄邻就是我的亲人,五叔在旅顺当过兵,常嘱托我到辽宁了,去看看他的战友!
  有一天我到了丹东,断桥仍在,划浆的战士仍在,托着和平鸽的少年少女仍在,鸭绿江桥头一个个勇士目视河的对岸,义无反顾。晚上,几杯白酒下肚,无缘无故,泪流满面!
  朦胧中村上的人活过来了,为支援朝鲜战争省吃简用送公粮的队长爷活过来了,为常香玉大师捐飞机拿出出嫁时手饰的老奶奶们活过来了,没有活过来的是黄土下埋着啼哭时的那件血衣的人没有活过来。没有活过来的还有他炼狱走过后也不掉眼泪的母亲!那不流泪的坟头长着殷红果子的母亲呀!
  我不是历史学家,历史功过任人评说。但我知国家应该把自己的人民养活,自己的人民不可日夜生活在恐惧中。喊你万岁,你就能万岁吗?哈哈,哈哈哈!我笑你:一切坚固的东西都会毁灭,只有翻飞的思想永存!
  老奶奶,桥是断着,可花了咱十亿人民币的桥长桥卧波,只是对岸无路可走!
 
  我站在桥头,向着对岸呼喊:壮士们:归来吧!归来吧!!!那边夜黒,咱的岸上万家灯火,向着灯火:回来吧!
 
  是为后记!

附诗评:《战争背后的人性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