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诗歌六首

 
　　大地

大地上成形的生命
土壤中孕育出人类的种子
河流冲积成堆的泥沙
我热恋着我的故土
耕牛和耕牛身后的犁铧
翻起的土地，如岁月一样苍老
 
靠着山的地方，牛羊成群
骡马的声音响彻峡谷
一条公路伸出山坳
山坳外边的太阳同样东升西陲
田埂上有苜蓿正在开花
山里的春天就从这些花朵里开始
 
火车轮子在铁轨上疾驰
山坳里的马车被堕入时间隧道
我在路程里步履维艰
家已破碎，只能把我带走
麦收的季节，田地里只有野草
让城市宽衣解带，来迎接我
 
阁楼里有许许多多台阶
雕粱玉柱的华夏文明撒遍旷野
水泥和沥青下面依然是土地
浑厚而庄严。太阳洒下的
每一粒光，都有一份深厚的温暖
文明隧道里汽车堵满了街道
 
大地是烛光里的婆婆
那么，烛光将和她一样老去
黄土的颜色里有金色的光
太阳照过的地方仍是故乡
行走着，留在大地之上的脚印里
时间被拧成一股微弱的阳光
 
 
　　生我的土地
 
土地的颜色和皮肤一样
种子在阳光下破土，生命之根
牢牢的扎进肥沃的土壤
水流成溪，水流也能成河
土地是母亲的身体
母亲没有远去，也不能远去
 
峪梁山上喷涌不息的凉水泉
石崖上逆生的松柏
还有，石沟河不是一条河
开窗放眼，河那山永不苍老
这块土地上生出如此美丽的名词
成为我今生的父辈和兄弟
 
鸡蛋花开的时候
洋槐花正在嫩芽中孕育
蒲公英的种子，从春天开始
一直播撒到秋天结束
我在公元1987年破土而出
这块厚重土地，正是我慈祥的母亲
 
耕牛拉起的犁铧
犁铧翻起的黄土
我竟带着一身泥土来到世界
羊羔和我一样生在了这块土地
马驹和牛犊也生生不息
母亲的根，深深扎进我生命的深处
 
一座山的成长，从一抔土开始
我该成为守候母亲的使者
在黄河澄清之前，我将
一如既往的做好儿子
黄土地里的庄稼，一茬接着一茬
母亲的颜色依然如初
 
 
　　雏
 
童年在哪里，我和时间对视而坐
那么岁月，我该和记忆对视而坐
骨骼和血肉，还有我的身高
我该和谁对视而坐
奶奶的身体佝偻了
爷爷肩上的犁头不见了
犁地的铧也生锈了
黄牛早就被牛贩子牵走了
我在梦里和记忆对视而坐
 
单位的院子很大，装得下一个停车场
那么，汽车该和谁对视而坐
楼道里有很多门
就像幼儿园里的班级
领导扮演着园长的角色
而我只是一个小班的孩子
我该和谁对视而坐
学着说话，学着走路
我还需要学着长大
在时间里，重复演绎童年
让时间做个证明
我和明天对视而坐
 
 
　　申辩
 
是的，只有山实实在在的坐在那里
多雨的季节河水从不停留
蜿蜒过河床向东而去
天旱的时候，水又迅速的渗透进了河底
只有白杨树还在经受着风雨
在干旱和枯竭中挣脱宿命
人又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挣脱束缚
 
是呀，面对着故乡和故土
你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没有故土的
故乡，还是故乡吗
生来便要流离，生来便要思乡
怀揣着母亲一生的沉重
在不是故乡的地方来温暖我的床
我该站在去的路上回，还是要在回的路上去
 
低鸣的声音在轨道上延伸
如同一个饱受煎熬的灵魂在咆哮
向谁去申诉，西方有个上帝
我们的信仰在东方的塔尖上彰显伟大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沉睡在街头
还有无家可归的无产者寄居在贫民窟
我和我们该站在哪里去申辩
 
 
　　哭声
 
一条河流的响声
弥漫了消逝的岁月
我还要站在河边，河堤上
河水是在怒吼还是哭泣
爱情之泪滴透河床
 
山的样子坦坦荡荡
田埂上开满了苜蓿花
地里庄稼节节拔高
麦子黄在了山脚下
父亲躺进了坟墓
冬雪弥漫成一个故事
亲人的眼泪守候在腊月的凌晨
 
我行走过的是否是岁月
有人忘却，也有人依然铭记
城市并非是天堂
就像天安门后边的后海
它并非是海
可是后海装得下眼泪
不管它来自哪里
 
 
　　醒来
 
春风让大地苏醒
小草得以重生
 
人间的声音
在地狱里沸腾
 
孩子们生在了天堂
我扶着老人的拐杖
走在新的路上
 
宇宙里的生命
在太阳河里被唤醒
走出梦境
让月亮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