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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就会有一场波澜壮阔的约会(组诗)

2021-06-19 作者:郭栋超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诗人郭栋超诗歌作品选。

1.
那牛车上丢了什么
 
鞭梢,抽不碎村庄的炊烟。
别抽打了,
拉着几十个朝代的牛车,
与土地攀谈。
车辙,印上宿命及银发,
遥远而慈悲的世间。
长鞭,
打落老牛对田地的执着,
一座座城门紧锁,
风徒有其名,
挤不进门缝。
车长长拖着的是个啥呀?
拖着拖着,就断了。
意趣,驮不动传承。
 
竹简,印痕道道,
樵夫冷漠砍刀缩进袖口。
一片片捡起,
火光闪闪二千余载,
亮光如斯不舍昼夜。
孔老夫子,别追了,
牛车一溜烟地跑了。
孔老夫子,
牛车上丢了什么?
别追了,
牛车真的一溜烟地跑了呀。
 
2.
 
有人说:
你的诗,
诗象杂繁。
蜜蜂说:
交迫饥寒,
隆冬,
单调,
何处可落。
水饮,情饱,
是暖春。
 
 
3.
 
为了一时的辉煌,
不再移动。
驻足琥珀里,
展示千年万年。
娘,喊瞎了眼睛。
爹,搬来梯子。
凝固后,一动不动。
娘,喊瞎了眼睛。
 
4.
 
老的少的,
挤出磷火.
儿女哭叫着,
也不欠身。
墓碑上,大名鼎鼎。
唢呐吹满柔情,
日日夜夜,
聆听虫鸣。
 
5.
 
啃吃着白骨,
仍是骨瘦如柴。
雨来,
房舍垮塌。
风,
吹紫青苔。
不说荒蛮,
遗址,血腥。
山上有花,
跑走的,
是马。
 
6.别弄坏我的庄稼
 
月亮卡在秦岭不落,
风响,亦是呼啸的沉默。
骊山北构阿房烧了,
地下千军万马,
铠甲一片片脱落。
赭衣,掩饰不住疼痛,
三千丽人,揉不掉内伤闪烁。
 
宫墙逃出的皇鼠,
蚂蚁食碎白骨。
舞刀弄棒的征人,
泥土潮湿,浸透寂静。
太阳不再解读车辙,
黄河飘过秦风,
马铃惊炸宿鸟,
半躺半坐的汉子,
曾经直扫六合。
 
我的先祖,
嘟哝着:
别弄坏我的庄稼,
春种秋割。
 
7.青 
 
丁香,羞答答的开了。
青石板,
卧伏了多少年。
草鞋、木履、牛蹄、马鸣、人声,
雨中映出元朝、明朝、清朝。
女人的大脚,
婀娜的裙衣,
好像还有撑着纸伞的姑娘。
青楼伤过的歌女,
赎金烂在夹墙。
戏子如泣如诉,
谁的身世。
老太爷掀了谁的盖头,
珠粉泪中脱落。
偶尔闪了块云彩,
柔光修饰着古院。
 
到来,纯粹是个偶然。
邂遇,只是一转角。
遇见了明清的厚重,
天井的明亮,
旧日码头,
墙缝蕨类风吹水涌。
滴水的屋檐角,
斜倚了丽人几许的盼归。
柳堤如烟,
朦胧的还有过往。
温柔的岂止是缘遇,
还有时光。
踱步,古巷远了。
岁月,
门前的那条河,
原本是大江。
 
8.火中人的冷笑
 
血脉汩汩,
原始的温度。
一堆柴,
怎么也燃不出火苗,
日光焦灼。
 
点燃自己的长发,
薄衣如旗。
火,燃了。
燃着了呀,
肉身滴油。
火,燃了。
生命纯粹。
看呀,
火中的骨架,
立着,立着。
焚烧后的骨骼,
冷笑一声,
恐怖了暗夜。
 
9.今夏  流出的汗水都属于你
 
别后的早晨,知了,
叫干了喉咙,
泣血而亡。
梦中洪水漫过堤岸,
醒了潮水追打黄鹤,
夏天,
夏天我没有一丝隐秘,
野风掀动雨衣下的裙裤。
 
万物生长的季节,
也是万物腐烂的时日,
那就来吧, 
赤身走过串着火苗的柴堆,
撞响那口铜钟。
累了,睡断小草的细腰,
热腾腾的汗水,
渗入每一片青草的根部。
一片青草,
也许会死在冬雪没来的时候,
让我和你们来个约定,
我流出的汗滴今夏,
只属于你。
不理会一切乔木的手掌,
汗滴,滴滴都属于你,
这是我的唯一。
 
10.热恋就会有一场波澜壮阔的约会
 
这么沉重的夜,沉重不了。
古老的习俗,倾情天空的焰火,
隔山隔河的问侯。
遥远,是一个古旧的歌谣,
月光一涡一涡,
去时年节,今又是,
它是今年的年节。
腊梅抖索了浓香,
夜风盘旋宽广后迢遥,
苦痛一朵一朵,
细小细小的丁香。
飞鸿苍茫后的天空,
回去回不去,
都是我的乡村我的城,
不管你在哪头,我在这头。
 
见了,
让我们舒展一年的苦痛骄傲,
这一年我们活过。
 
年节喜滋滋的奔来,
臂弯有无花束倾倒,那重要吗?
你好像说过,
让我给你起一个网名,
那重要吗?
只有一根纸烟,
你是否为我点着?
僵硬的手,
谁给你披上纱巾?
北国有雪,南国多雨,
又蓝再蓝是那酥雨的柳梢。
 
如若它又袭来,我们经过。
闪烁不定那会是微笑,
即使你无奈的背过脸去,
长长的一生,日日都是岁月。
年夜,合拢漫天大雪,
琴弦抚摸的年夜,
即使是告别,
它亦然不是七月流火。
合欢树,一遇春风就要露芽,
所有的祈祷都在此刻。
即是雪冷风寒,
过期的只是船票。
相见如丝,缠缠绕绕,
干杯、干杯、干杯、干杯吧,
就在今夜,就是今夜。
 
11.疯子,趟过了界河
 
这是四月,太阳,
不是莫奈的夕阳。
余光缥缈,
他提着种子也是粮食,
痉挛之手,旋转青绿。
 
野草及麦子翻腾酥雨,
四月的太阳,暖热一切。
谁也强暴不了光芒,
疯子,趟过界河。
界河,一个春日下的疯子,
趟过了界河,
他举着火把,
喝了艾酒似的举着他的火把。
 
12.哨响便是一切
 
你不可融入又想融入,
终场哨响了,
你左脸是欢呼,
右脸是痛苦。
刹那,你没有了呼吸,
一杯一杯浓酒,
醉了,惊梦一问:
谁输了?谁赢了?
电源断了。
妻子,
滚热了早茶,
一块薄薄的面包,
你醉而不醒。
恍惚而无大悟,
你眼中,还是那个奔命的人。
 
那个碰到门柱的球,
圆是圆着,似进非进。
一声哨响便是命运,
有人笑了,
有人哭了,
谁的欢声雷动,
谁的泪溅草茵?
 
13.天问
 
一匹衰败的瘦马奔至悬崖,
抖动鬃毛,
岸边的绿草,
是挑逗或是招摇。
孤独的歌者,
伫立路边,
那远逝的琴音,
是凝固或是飘散。
牧人的长鞭,
抽打水面,
那溅起的浪花,
是长存在还是瞬间。
海上的白云,
随风摇曳,
那舞动的身姿,
是雕塑或是残片。
是不是一切坚固的东西都会毁灭,
是不是一切虚无的东西才会永恒?
 
14.幸福是刹那的感觉
 
你怯弱的说,
你吃过饭了。
是,吃过了。
挽扶着你的老妻:
我可以坐下吗?
可以。
 
木凳很长,
起风了,一个男人
扶着你,
月光温柔。
你说:今夜有雨。
男人说:回家。
颤抖后,
院内小路如铁。
 
趁着月色,
男人撕下广告 ,艾灸。
灯 ,一闪就灭了。
真的灭了,
我能说什么呢。
上帝告诉我,
什么是幸福?
四月,嫩芽青翠,
怎有落叶打脸。
初春繁茂,
怎有落单的个体。
这密似的尘世,
幸福一瞬,够了,
我笑的似个傻子。
 
15.深情后,故事延续
 
坚挺的麦芒,
受不了一场夏雨。
锄刀,舞着流火。
麦场,饱满颗粒。
一畦一畦,深情告别,
没有终结。
 
土灰色的田地,
待哺的儿女,
顾不得危机四伏,
探出头来一撮野草。
家狗饥肠,
一只草兔死了,
一只家狗活了。
老奶奶颤抖小脚,
粗布上衣掩上洞口,
依稀微弱的呼吸。
忘了吧,忘了,
那悸动的呼吸。
土地平展,
深情后,故事延续。
 
16.圣城轻松抹去的圣城
 
有一天你走了那么远的路,
石头敲打成一粒粒细沙。
脚下,热浪炽焰,
脸红了。 
清澈神秘的河,
深一脚,浅一脚,
圣湖涨潮了。 
藏香,
摇曳须弥,静默。
祈祷的话,沉重着不曾说出。
 
有一月无色的沙粒,
水车磨出松柏的汁液,
还有这么洁净的河吗?
还有这么多的五颜六色吗?
沙粒有了,有了沙粒。
色泽魔幻出佛的圣城,
铺展庄严,虔诚肃穆。
经文如诗风摇经幡,
雪融水去,几江飞鱼。
 
不知、难知、怎知,
那一季一步一叩首,
身印延展草地雪域。
来了,来了, 
不知是几年几日。
佛,笑而不语,
袍衣飘起如旗。
朝拜后,沙城湮失,
那么短的辉耀,
涅槃后无声无迹。
 
那一年我想去拉萨,
好象也不为了什么。
原上的花栗鼠还在冬眠吗?
云上的长鹰还在等着野兔吗?
壮硕的羚羊,
又繁殖了羚羊吗?
瞬间即走的春日,
跳过夏秋,又是冬雪。
人说,沙做的圣城,
毁了又成了沙砾。
放下、放下,拉萨太远了。
故土上生命蓬勃,
我淡然感知涌动的讯息。
抓起一把泥土撒在身上,
想说点什么, 
月圆了,
欲言又止。
 
17.远了的是景,近了的是情
 
海雾曼妙了景致,
折叠着片段,
陆地没有切实的牵绊。
风动睡莲,
青叶上红了荷花,
幻境似有若无的关联。
江船误了程期,
大雪朦胧远树,
月圆风寒。
雾、雪、树,一层白纱,
盖了船头,
掌舵人顾不上这么多,
闪过青山、茅屋、畦田。
 
岸上人胸无纤尘,
船内人水波白帆,
秋风拽直了原上飞马,
杏花飘渺春雨江南。
近了,远了,雄了,柔了,
远了的是景,近了的是情。
垂钓者,
一张古铜色的脸,
沙粒打酸了眼,
海滩飘然而去的流线。
 
18.有时 我真想找谁说说话
 
秦淮河,烟火煮熟了热闹。
软软吴语, 隐隐拂去,
擦拭眼角后, 鲜灵灵的笑靥。
耳鬓厮磨, 悸动的油灯,
暗淡上白发,  嘴角沾满苍老。
一根拐杖, 撑不动乌篷船。
啜饮水上夕阳,
新人,又在柳巷里调笑。
蔓延着春草,一寸寸高了,
一柱香火,便是高天厚土。
 
酥油点点滑落,
木鱼敲着晨昏,
敲出幽幽淡淡的眼睛,
松枝噼噼啪啪,
僧衣红了,又褐了。
风动空门,一瓢山水,
洒上经筒,百转千回。
大夏河,携石带绿,
山道渐渐清晰了脉络。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去处。
惊鸿一瞥的夜鸟,
夜宿何处,不知。
真想找谁说说话,
不说涅槃,不说超度,
就随便说点儿什么吧。
 
19.青蛙的池塘母亲的水
 
蛙鸣尖利着夏天,
母亲缄默,一波一波,
又一波波水纹。
风穿村而过,偷看了旧衣,
棒槌敲打石面,
敲打自己的日子,
敲打给自己一人听。
敲打着,敲打着,
便白了双鬓。
一个黄昏,类同着,
另一个黄昏。
 
雨还在下,
落在了新划的城区。
水流如注,很远也很近。
高楼,是她不太熟悉的,
不熟悉的,
还有绿化树上野鸟跳跃。
母亲,有时倒退,
有时又情不自禁靠拢,
新城,无拘无束的放任。
适时收起了悲喜,
春意一如即往的深浓。
 
青蛙走了,偶尔想起,
仍是栩栩如生。
棒槌包了几层,
那是她的乐器。
寄存在水的深处,
不再发声。
颤动的阳光亮透墙面,
晾晒旧衣时,
有了日子的虫眼。
袖口上,
好象也有了年代的漏洞,
母亲眼花了,
柔情的依然有池塘的蛙鸣。
那是她记忆中,
池塘里的蛙鸣。
 
20.谁是谁的唯一
 
老疯子醉了,
纠结着何以是人。
那只泰迪犬,
舔着脚踝,舔着,
浊泪落了。
老疯子,扶墙提鞭,
喉音微颤,
呼出梭梭、格桑花的草味,
刺角芽甚至
狼毒花的野腥。
老疯子,风样的,
闪出了门缝,
跨马而去。
 
狗,低哀的乞求,
他听不到了。
他听不到了呀,狗儿。
荧火虫照着塔山、
卡拉麦里、
准噶尔,
流火的荒漠。
胡斯坦奴鲁草原,
忽明忽暗。
风,撕碎黑色横纹,
倒下,尖而细的轻鸣。
老疯子呀,
你说,说,谁是谁的唯一?
 
21.蛋壳里崩出的太阳
 
是不是己经等了很久?
山与山,一个亮点,
跳跃石头突兀。
茶树一层弥漫,
它的巡视,它的照拂,
水鸟翅断金色,
苇草震颤,低述它的温热。
 
槌衣棒,一声一韵,
碎了的斑块聚了,
水天一色一碧,
敲打走现时往昔。
一曲枉凝眉,
那是撑着油纸伞的心事。
大江东去,犁桦,
一畦畦一坡坡稻谷。
 
雾锁峰丘薄而又薄,
远而又远的云朵。
冬来秋走的日子,
山鼠遗忘的粮食,种子。
积蓄着来春,
雨后返青的野草,
拽着秋阳,
它的硕大无朋,
它的光芒万丈。
蚂蚁弓起脊背,
驮着光芒万丈,
以及它的硕大无朋。
爬动的,
是成群结队的蚂蚁。
 
22.那么纯粹纯静的太阳
 
螺旋桨旋散积云,翼展。
鸡冠上的北极村,
山托绿林,林托飘云,
飘云托我。
长空,
地远了,天近了。
浑然东去加加格达奇,
穿梭兴安岭的河呀,
咋惚然就不见了。
你舒放你的血脉,
静谧黛青的,只有绿风。
 
云下片片墨韵,
路笔直后变形弯曲。
几十年了,我没见,
这样纯粹纯静的太阳,
就这样越来越近。
太阳,
螺旋桨旋转你的射光,
闪亮下,
那片云怎就那么显眼。
极目无垠,
山后边、山后边,再山后边的山,
跳动着牛羊,
可我怎么也没看见,
那牧羊的皮鞭。
我真的没有看见,
只有散漫的牛羊,
我还有云走地远。
依稀只有绿风,
那么纯粹纯静的太阳。
 
23.旋落的果实都是一个模样
 
好像,
却又没有被雪凝过、 风刮过。
挣扎了,也是安然着,
安然了一个冬季。
月, 照过古今,
此夜, 只照着我。
 
一根烟, 燃不明,
偌大的庄院。
一条木椅上,
南国移植的木棉下,
有一双半睁半闭的眼。
 
圆柱根根撑着潮湿,
早春的寒气依然。
我不再想像,
梨花看见桃花谢了,
梨花也谢了。
鼓噪着夏天,
膨胀秋天后,
每一个旋落的果实,
都是一个模样。
 
终究,会是一个模样,
只是你不愿如此想象。
 
24.闪电撕裂的舞蹈
 
每一片雪花,
是的,每一片都毫不犹豫的飘落。
每一棵树木,
是的,树木都骨感着枝杈。
放弃了所有的欲望,
春风吹生的妩媚,
那个举着鞭梢的人,
散漫了他憋屈了一冬的烦恼。
欲望,
使他忘了银杏的性别,
春雨冲击土地,
冲击边缘的壕沟。
他疯了似的赶着羊群,
他顾不了啦,
闪电撕裂下的舞蹈,
黑衣的神父,扯拽他的灵魂,
雨水淋湿了所有的皮毛。
 
25.肩头:唯一的是生活
 
母亲,
背起生活,我便忘了您的叮嘱。
儿呀,
低头看路,一生一世。
娘,
山上风卷夕阳,
儿没有金棒,
我捅不破天。
 
我懂了,天外是期盼,
您只盼两个字:平安。
 
如今,
我老的像您一样老了。
绿油油的麦田,
走着您的儿孙,
眼前却无蹦跶的羔羊。
可点燃的烟火,
仍旧一串一串。
 
似您围着锅台,
我步履沉重。
沉重河边青草,
踩着暗了又明的光阴。
沉重是什么?
问着问着便是,
从春到夏,
忘了一切,
肩头唯一的是生活。
 
娘,
我只悄悄告诉您,
今夏天热,
热后便是秋天,
可再也不是,
您走的那个秋天。
 
26.日头累了的黄昏
 
不管是清晨,
还是黄昏,
只要还有, 
还有一根树枝属于我,
我便独说独念。
 
特别是日累了的黄昏,
我便更是用力。
树身上有时会流动,
流动粘稠的汁液。
夜,不会知道。
人,更不会知道。
那是,我啼出的殷红。
 
27.悟空及悟空的后来者
 
只是那一点点欲念,
一点点欲念,戴上了皇冠。
 
炫耀天庭,天庭长月难圆。
咒语,咒语。
再不是,
再不是那个手持金箍棒的浪人。
九尺天耙,丢了,
花果山内,
一道道勒绳,
入皮缠肉不存上苍。
 
青花红果熟了烂了,
仅有的水滴不曾打湿。
飘着晚霞道上没有姑娘,
即使是身披长毛的姑娘,
没有,没有那姑娘。
 
一句降妖除魔,又是一句咒语,
走了,村上那个白骨。
多情着沟谷,多情着山屋,
一棒,自由、地狱、天堂。
 
你再也找不到了,
多少年了,我拖上镣铐寻你。
一个欲念,一句咒语,
双颊刺青,
抛了缪斯、洛神,
抛不了的是撒旦。
悟空呀,抛不了的是撒旦。
真的没能抛了那撒旦,
悟空呀,悟空!
 
28.表演岂止是执手相看
 
舞台,荧屏,含蓄亦或奔放。
扭动,夸张, 幽默,萎靡,抒情,
迷失,喧闹,狂暴,孤寂,
灵魂飞离肉体。
静穆的喜悦、伤感,
亦或在一声声抽噎中告终,
臂膀圆润,觊觎一切不愿转身。
 
丁香园里,雪粒敲打棚架。
鼓点声声,谁的足音?
水面飘香,残冰沟沿,
收紧、放松,掌管悲欢亦是至尊。
舌尖夜夜舔着黄昏,
幕布垂落,射灯不再闪烁,
试问活着离开的是谁。
 
微笑着他人的微笑,
富贵着他人的富贵,
茕茕独坐,月晕无声。
耗子爬过草径,
一点一滴熟知的,
是骨髓中的痛。
 
29.鼓噪亦或沉默
 
固守着久有的天地,
鼓噪亦或沉默。
夏风中高叫,
泪沾双腮,
自己审判自己,
不证明什么。
 
红花浮之水上,
黄叶微微单薄了青衣,
日日夜夜,
摇滚谁的影子。
爬不出的世界,
夕阳淡淡,
浑沌老去。
 
江河于蛙为何物?
夏冬于蛙为何季?
自己是谁,
谁该是自己?
 
30.美食
 
鸟蛋,是季节的点心。
夫妻梳理羽毛,
渐高渐壮的迷你动物,窥视。
猴王晃动,
妻妾情漫沟谷。
一棵树与一棵树,
对视着近了,
忽然怎又远了。
 
捕杀,躲藏,
征服,逃离,
游戏永恒至今。
秋风未至,鸳鸯坠地,
蛰伏泥土的蝉儿,
一晃十七年,
传宗接代后,
静寂又是十七年,
便是一生一世。
马鹿弥漫燥热的气味,
争斗,撕杀,倒下,
遍体鳞伤着也要站立。
斑豹蹄踏冰冷,
冬日僵化了尸体。
兀鹫利爪撕碎,
生命茁壮,
怎又一闪即逝。
 
谁是谁的美食?
套子隐秘,猎人和衣而眠。
吊起的是什么?
陷阱不会是暖巢。
不管那是什么,
没有抗争的余地,
风来了,云飘了,
诸神的黄昏。
夸张着四季更替,
是残酷或是诗意,
四季更替。
 
31.盲人的戏台
 
不是怨着单于,怨着谁?
不是枉凝眉。
奚琴、嵇琴, 
十字路口,二胡长奏,
衣不蔽体,
盲人眼中没有野渡荒郊。
冬青泛雪, 
谁的胡音,咆哮悲催。
眼中无光,
不见远处马驼羊牛。
 
臂拉琴响,脚动锣鸣,
穿透烟雾,
马驹狂叫,谁的唏嘘。
风打鸟翅,一只悲伤,
一只颠簸后逃逸。
睁不开的双眼,
看不见兔儿枪下抽搐。
     
欲望,凝固,
温柔古怪着尚无缺席,
潮汐倒转,日复一日。
墙上,彩绘、斑点,
刀劈深渊,眼花缭乱。
马轭,拉满痴迷,
猎鹰,卧之于手掌,
盲人久坐,月没日起。
背风墙壁,
琴声若有若无, 
雪舞雪失。
 
32.灵魂,春归叶飘
 
绿篱包围合欢,倒映水中浮动,
空空竹凳,温热后冰冷。
散了人群,
咖啡的浓香渐失渐无,
布篷默然风绕孤单。
灯灭了,
星星闪着楼宇一束霞光,
大海有了颜色,颜色晕黄。
纸烟忽暗忽明,
是谁想遍心事,
蚊虫叮咬一声,汽笛船走了,
水面裂开波汶。
 
海不平静挥动手臂,
谁在扯飞衣裙?
鸟啾啾树上,
飞回又走,木棉年年绯红,
却难久挂枝头。
分手聚手扔了伤愁,
灵魂悠悠淡然着再见。
偶尔想起,远了却又无处不在,
春归叶飘,
镜中的标本装饰着假假真真。
 
33.陵寝的叩问
 
默然相识,凝聚,
无字的碑石。
谁的灵魂契合着彼此,
契合亦或不曾契合。
坐过了龙座,
光阴并不虚掷,
徒劳亦或卑鄙,
迟缓肮脏却又奔涌而来,
敝履一般抛弃。
 
羞杀着男人,
尘世没有恒定的一切。
 牡丹盛放年复一年,
无字碑遥遥着关中。
每个复归的春天,
追思又哀痛,
躲开唱歌的小鸟,
穿宅越院的男宠,
罪与功,飘飘的远了。
        
34.厨房
 
这是最为灿烂的季节,
谁都不会拒绝。
田野山河压抑了一冬,
开放隆重开放,
你亲近它却未必能带回它,
一不留神成了旧有往昔。
 
拼接所有记忆的碎片,
拼接的隙缝吹过风,
能带回的也许只是饥饿。
刀案并不浪漫,
那是厨房的物什,
满屋储存五味杂陈,
还有并未说出的,
你追忆的,曾有过的,
你想望的,未有过的,时光。
 
35.钥匙
 
夜如气球般崩裂,
崩裂,并不是因了太阳炙热。
一点点所有的物什,
都该有了,
自己该有的样子。
我在玻璃窗内,
就会出去。
 
傍晚我就要回来,
一身都是尘埃,
轻松是天上的月芽。
归来,
钥匙今晚会不会生锈。
 
36.真诚
 
从地球可以看到,
另一个星晨,
所有的鸟儿都在说,
我想你。
忧伤以及眼泪,
穿透隙缝。
 
声音此起彼落,
我把我从睡梦中扭醒,
合唱狂暴且又热烈,
这一刻我听到了,
它们都在说着,
我爱你。 
爱,
遥远的只是一条银河。
 
37.羽毛
 
一片羽毛,
大地不能承载,
它的沉重。
人群构成云朵,
拥挤着轨道上移动,
我好像披头散发,
数着昨天晚上的笑声。
 
云厚雪小,便是,
整个冬季。
一滴泪,
无拘无束,
远远的便是,
无空地的森林。
 
38.铁笼锁着浪花
 
一只猴子,铁笼,
不是大海。
沉默的白色,
是冬季的喜马拉雅。
 
云漠讽刺眼睛,
遗忘是曾经的,
也是现实的基因。
电脑中冻硬的数码,
会不会复活?
铁链声声如歌,
太阳真好。
 
39.墙壁
 
别给我玫瑰, 
给我,
石头砌筑墙壁。
恐惧掺杂美丽,
别给我玫瑰。
纯洁的水,
到底是一滴或是两滴。
 
树林碎枝会有,
一片一片青叶,
大气之锚锁住锁不住,
光环下的,
远古远古又远古的荆棘。
水波粼粼,
曾经划过水草的鱼儿,
昨天与今天,
鱼儿与水,
微笑着不曾拥抱。
 
40.王冠
 
一把扇子,扇动,
微风,粉嘟嘟的脸蛋。
永恒而不缺货的,
庭堂都是颂歌,
只有一人的卢浮宫。
 
冉阿让和我,
瞳孔放大整个面颊。
他撞响了铜钟,
却说自己,
一无所有。
雨水淋湿了我的微笑,
眼睛彼此猜测。
钟声响过,
我忘了,他也忘了。
谁还是谁,
鸽子翔飞后,
褪去了羽毛。
 
41.太阳
 
混沌昏花,一街薄雾。
凝冰,一滴一滴潜入泥土。
商场墙壁贼亮贼亮,
那头牛老在了视频,
嘶鸣是风,撞响它的田地。
拖车如翠辇拉着,
拉着一路快意,
十二只圈养虎,
补倒它补倒一块跑动的肉粒。
 
海格尔、萨特、休漠,思辩着终极,
伏尔泰,渴求地狱之火,
笛卡尔,分离着生命之痛,
胡塞尔,放弃了一切,
庄子,不偏颇乌鸦老鹰蝼蚁。
我散淡的走了,
田地只有铁犁,
两柱之间坐莫着夫子,
晃悠街道街道上,
我已无心无肺。
晚霞,
并不是太阳的大限将至。
海涅说没说神会宽恕,
说与没说,真的不知。
 
想找到什么
——读郭栋超诗歌有感

文/孙明亮
 
  “人之生命的流变天然需要另一个相应的非生命的艺术载体与之对称、平行。”这句话,让我思考好几天,深深感觉,诗歌艺术一样需要一种理论支撑。流变,是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人之生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有快感或忧愁,同时也有记忆、再记忆和体验、超验以及幻觉等。这是人的生命存在的现实,同样需要对应的非生命的艺术载体与之对称、平行,可能同时也有记忆、再记忆和体验、超验以及幻觉等语言的形式存在,这种非生命的艺术载体,就是语言。所以说,诗广义而言是一切艺术的魂魄,狭义而言,诗是语言的高阶,诗不是单纯反映、还原世界而是营造、创造世界,其高超或魅惑自不待言,同时诗也是一个最平民化、最低物质成本的艺术形式,因为语言材料俯拾皆是,诗情比诗歌还要古老。对于诗人来说,诗人将具备着双重的现实处境,用语言这个载体,连接生命与非生命,使之成为一个整体。
  诗人面对的“现实”,既是人处于社会、历史、自然中的现实,也是个体生存、日常生活中的现实,在命运、情感、思考和经历之中。诗人就是一个携带着生存经验的个体努力将其转化为语言经验的人,他持续面临着锻造自己面向现实,同时也面向非现实的敞开话语能力的艰难境遇——他既在现实的处境中也在转换现实的语境中。台湾学者郑慧如在研讨台湾 1980年代以降台湾现代诗的现实书写时,除了指出“显而易见的现实命题转移焦点到浸淫其中的日常生活之上”的现实诗写外,很看重“以映像式为主的他者书写”,进而展望了“巅峰性”的魔幻写实与他者书写的融合:“从现实出发,面对现实,超越现实,再将超越落实于人间,呈现当代感或即临感。”在她的阐发中,“现实”与“诗写”之间有一种非常广阔和开放空间,新的语境不断被拓展,“现实”的诗学界定日新月异,当代诗不断打破传统规训又不断在更加高迈的轨迹中回溯“现实”,形成无数创造的岛链,将当代诗歌的成就带向一个个峰峦。
  在当代诗的文本与人的现实处境之间,在诗意与现实经验之间,在诗的语境与其显示、折射的现实维度之间,具有巨大的延宕空间。其间的关系是复杂而多维的,在反复的抽象演绎与理论阐释后,需要结合当代诗的具体文本来解析,让诗歌的“现实性”展示在文本的结构与肌质中。我们读诗歌《那牛车上丢了什么》,诗人以一个傍观者的身份,在现实处境中,在命运、情感、思考和经历之中,从现实出发,面对现实,超越现实,再将超越落实于人间,呈现当代感或即临感。这就是这首诗歌,我们看见的。古老的牛车,只能代表过去,再怎么抽打,抽不碎村庄的炊烟,与土地攀谈。长鞭再长,也打不开一座座城门紧锁,几千年了,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这牛车确实太古老了,已经驮不动了传承。第一段是抽打,第二段是追赶,牛车何需追赶,竹简,印痕道道,一片片捡起,火光闪闪二千余载,亮光如斯不舍昼夜。这二千余载的竹简,象征过去,象征文化,孔老夫子在这里也是象征过去,象征文化,但是,这过去,这文化,不知道去了哪里。诗歌留下的是五味杂陈,是对过去的怀念,又被眼前的现实击碎。历史真的会在我们这一代失去传承吗,诗人内心是不情愿的,诗人也无力回天。现实就是这样无情和残酷,给我们每个人留下思考。
  诗歌语言节奏在曲折的推进中形成旋律,我们看诗歌《青苔》,开头,丁香,羞答答的开了,暗示丁香一个姑娘,嫁给了一户人家,长年累月过着孤单岁月。此诗从第一个句子开始,到岁月,门前的那条河,原本是大江。一波波有节奏地向前推进,在推进过程中不断地回环往复形成旋律,“青苔”始终不动声色,在不断的场景与叙述的转换中抵达“高潮”,而且,“青苔”又将“个人化”的“路”转换成了非个人化的,具有广泛意义的诗歌符号,情感饱满而又高度节制。“岁月,门前的那条河,原本是大江。”既是对节奏与情感的节制,又是一个开放的、由轻盈到滞重的结尾。不仅如此,这一句又能让我们领会到这首诗总体的敞开性——似乎哪一句都可以安置、调换到诗中的随便哪个地方:时间的顺序是无关紧要的,诗歌中的时间脱离了客观现实的连续性之后,成为一个个被心理直觉投射的语言共时区间,而空间存在于优美的构图与极有控制力的笔触中。《青苔》的精确有序的叙述结构最终又被自身颠覆了,浓郁的“诗意”弥漫开来,而这正是现代诗歌与传统诗歌的共同一致的追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代诗歌也可以是非常通俗而简单,因其浓烈的从“现实性”中生发的多重况味,便是能够便捷地被审美的诗歌。
  诗人善于使用了“分身”之术,使之在驾驭繁复叙述时,能够避免混乱与晦涩。在我看来,视角变焦与语义滑动,还有身份转换与时空的挪移,在诗歌里是灵巧、柔韧的,从而显得生机勃勃。我们看诗歌《哨响便是一切》,诗歌中不断地变换场景,人物,其实都有共性的地方,你不可融入又想融入,社会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想做,什么事情又没有做好,就是这样一种矛盾和痛苦。诗人借球场上的输赢,暗示生活场也是一样,不可捉摸。表面看起来是对现实生活的原生态还原,有点“妙造自然”的味道,但其实早已在叙述方式上加入了诗人主体的情感、想象和思考,只是这些元素都化入在语言的节奏、语调和叙述方式里了,其中可能的的虚构部分,某种“非现实性”的部分,隐匿得已不能被读者指认出来了。在对现实生活的细微检视中发现(发明)、呈现了象征意味时,那么诗意就如期到来了——甚至还会触发多个主题多重况味。诗人就是这样用平白的话语、高度节制地通过对现实中个体日常经验的刻画、阐发,揭示出人类社会的普遍境遇,都在想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发人深省。
    2021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