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影子》（组诗）

 
《妈妈，我扔了那衣袍》
 
走来时的路
唱归去的歌
太阳真好
妈妈，我扔了
争来的衣袍
该还的还给你
也还给它
妈妈，太阳真好
我扔了那衣袍
太阳真好
 
《风吹走了我的口哨》
 
一滴滴，又一滴滴
秋雨渗透着骨髓
太阳真好
以及那土屋，那墙壁
蟑螂戴着蜘蛛的白丝
那舞蹈不美
一点都不美
狗撵出羊群
公羊，特别是头羊
我不给你们说什么了
不说了，邻家腥味撩人
我还能说什么呢
怀孕的母羊
怀孕一次，多活一年
还有，还有你的哺乳期
别让人听到，别让
只是你也别老
别跳叉了，我解开
公羊的绳套
草枯了会长
跳吧，跳吧，头羊
明年是明年的草绿
我真想对你说点什么
风吹走了我的口哨
草还会再绿
那是你儿孙的草绿
是儿孙的草绿
 
《谁是谁的影子》
 
位置：独木桥上
亦或桥下
河水泛红，尔后淡黄淡暗
夕阳，多情
留不住太多瞬间
星星点点，似有若无
轻描淡写，野林深处
那一点光还在
便有一个气质的你
风选择了遗忘
 
有人伏身那株独木
阳光灿烂，船越来越远
岸上，山恋舞蹈
海水，漫不经心
湿了脚踝，湿了
湿不了又湿了的影子
山那边海那边
一海一山彤红
 
他走了，那影子
一丁点光，不离不弃
不用挥手，就远了
他在那个歧路远了
那个歧路，那个远行者
路上，田野山花
起起伏伏，他走了
山花起起伏伏
 
石砌的古巷
身影不再交集，碰撞
一个人的影子细而又长
跌倒，影子沾满泥土
墙壁，挤出水雾
影子：那不是泪
不是，泪落了干了
不哭，只是到底
谁是谁的影子
谁是谁的谁呀
雾散日出，雾散日出
不敢问，河中的影子
有无人打捞
 
《独狼，踩着一地金黄》
 
真的不是蝴蝶，不是
可蝴蝶似的舞姿
轻盈着，一片片
沾上冬衣
就这样，集体枯黄，落了
擦着冰面，如泣如诉
秋蝉，不鸣冬季

一望无际，金黄
山那边的山那边
蜷缩着，雪球似的小生命
我，蜷缩着
那是一只狼吗
是的，荒原狼
独行，咯吱，咯吱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呀
它踩着一地金黄
咯吱，咯吱
一只荒原狼
独行的荒原狼
 
《人呀，流浪是种奢侈》
 
一晃，就没了葱绿
光秃秃的，那薄薄的
洁白，洁白
余晖，点不燃蒸汽
天宇，暗了
一街灯明
一街灯明
光漫楼宇
冷，那么冷
哆嗦，晃动牙齿
好像要说点什么
冷，又咽了回去

垃圾桶，一只流浪狗
一只流浪猫
相依，无家可归
看着，看着
泛滥的是什么呀
浊水，一滴一滴
为谁而落
谁能预知明日
它们的明日
大门紧锁，人呀
流浪是一种奢侈
星晨闪耀
那一抹光曦
 
《大火，囚犯焦黑的躯体》
 
沙漠，是沙漠的沙漠
红地毯
是好莱坞的好莱坞
椰林，游船，海岸线
加州古旧的老屋
老屋，华工曾经的老屋
远远的，才是森林的四季
摄影地，快意过
多少爱恨情仇
是的，快意过
 山火，恐怖着吞噬着森林
这是加州，加州的山火
吞噬了星空，土地
丈夫对八十岁的太太
跑不了啦，来
来，做一个游戏
不须剪集，你追着我
我追着你，甜美
如初恋，不是蒙太奇
 
咣当，铁门开了
铁门开了呀
镣铐断了，火场
长颈鹿，牛羊，马匹
不再带着镣铐舞蹈
火场，火场，火场
一个囚犯，一只手
伸向山猫，焦黑的山猫
身下，一只野免
颤抖着囚犯
再也没有血色的皮肤
焦糊残缺的是
囚犯的驱体
残缺的囚犯的驱体
 
《兴安岭，寒冷又温暖》
 
五月，冰峰消隐
暖风，塑造着另一个世界
缓缓绿了的森林
玉米，野草，稻谷
年少者，血书，立宪
关东变幻了龙庭
甲午，江河日下
风吹草动，光绪，
慈禧，清臣
哭闹皇宫的溥仪
哭不透木门
厚厚的宫墙，隔音
 有一种召唤，响了
崩裂的声音
撼动地缝
北洋旧军，炙手可热
奉天，愁云密布
越海归来者
举起白桦，敲打星晨
蓝天蔚，压风破浪
奏折，逼宫，逼宫，逼宫
腹中存满草根的人
雪海野林
 
血腥，不是瞬间
礼器，碎了
东北，我们的大东北
黑黑的黑土
白白的云朵
佳木斯，锦州，哈尔滨
三江汇合处波浪一惊再惊
战辽沈，战辽沈
是该有几十年了吧
辽沈，辽沈，我的
咱们的兴安岭
特仑苏，奶羊奶牛
懂得自然
仙鹤翔集，湿地辽远
寒冷又温暖的兴安岭
 
《谁，放飞了孔明灯》
 
卑微的不能再卑微了
那是我的村名：盆亣
跨世文豪可曾来过
土路上有过商贾吗
似无，似无
远房的郭嘉，半壁山河
曹氏，滴滴浊泪
不是诗情画意
 
菩萨始终不变
图腾，是那旋转木轮的上祖
鬼斧神工，盛水储粮的器物
殿外，平原
一望无际，阻挡视线的
是泥做的土屋
文脉，那棵枯朽的槐树
是根，是魂，是命
风烟己过，屹立不倒
光阴，沉淀
沉淀日益显现的轮廓
 
家狗，嗅出村庄的气味
两眼昏花，找不准归家的路
一年一聚，傲儿娇女
孙扶祖母
一盏孔明灯，亮了
放飞它的人
不知何处
问又不问，夜暗
村庄昏睡
谁放飞了孔明灯
不问，难问
村庄己经昏睡
日落月出，一个
一个又一个轮回
 
《凭吊，吹不响军号》
 
用够了，真的是
用够了
所有的语言，悲愤
诅咒，凭吊
那场战争，遗迹
血红过的土地
夕阳，擦上冰面
枯叶飘过，成堆的
枯叶，飘过
有过刀飞马嘶
风，吹走，自大傲慢
没有了勇士
也就没有了决斗
有过致谦
有谁再听，谁还会听
没有意义，烟飘雾去
 
仇人的后人，炫光
旋转，旋转成舞伴
告诫，痛苦的过往
军号，吹不醒，吹不醒
杀，杀，杀！目标神圣
只是古老的英魂
拽不开对视的眼睛
对视着
不是自做多情
厅暖酒浓，亲爱的
亲爱的！没有尾声
弦乐器馨
听不到鸡鸣
 
《有过的，我看到头发白了》
 
温情是乡村暮蔼
幻化，一滴水
一株草都不麻木
远客，来了
村人皆知
不用贴上牛背
就能感知呼吸急促
家狗，滑稽
烂酒鬼似的尾巴摇摆
除了公鸡，水鸭，岩羊
踩着白点
不拒绝什么
鸡鸭跑了，不敢宿窝
老太太羞涩着道歉
它们飞了，躲过了今夜

回来吧，宝贝
青菜熟了，不是你们的错
客人走了，天低夜黑
鸣叫，方知晨明
幻化不是真实
村庄，等着我
等着我，你在哪
天低夜黑，等着我

所有的，都会走的
柴门关不住
明天，有的是明天
柴门关不住
关不住明天
灯熄了，明天
再想明天的黑夜白昼
黑夜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