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其》第一章：大风起兮

序  诗
 
在鄂尔多斯高原北坡
在阴山山脉的大青山脚下
在滚滚的母亲河南岸
几千年前曾是一方草原
高山为它遮挡风暴
阳光为它滋养绿色
 
秦直道 
史上第一条高速公路贯通
南北政治经济贯通
宏大的文化流传于此
移民沿直道迁徙屯垦
农耕文明商贸文明
向西北漫延至阴山脚下
农耕文明扎根新秦中
 
金戈铁马沿直道北上
铁蹄践踏狼烟四起
军垦  民垦  乱牧
肥沃的草原化为黄土
青翠的牧场变成沙地
 
整个广阔草原
晴空万里霾起
风沙漫漫虐行
整个辽远草原
河流湖泊干涸
沃野变的贫瘠
 
这里生息的万千子民
或投奔异乡四处走散
或忍饥挨饿苟延残喘

 
第一章  大风起兮

一

起伏绵延库布其
黄沙漫天无边际
狂风呼啸扯天地
风沙蚕食人烟稀
 
因为没有水沙狐都逃离
因为没有水牲畜全走散
因为没有路运输靠骆驼
因为没有路三天走一里
因为没有电照明靠煤油
因为没有电暗夜一片黑
因为无通讯失踪找不见
因为无通讯十年无联系
 
广阔无垠库布其
黄河湾里一暴龙
大风起兮飞沙走石
掀起沙暴民不聊生
 
风像一把锋利的剑
直刮得天空撕裂
风像十万狂飙的兵
直吹得大地震颤
 
胡杨躬身屈膝
柠条拦腰斩断
禾苗露头就枯
花草飞灰湮灭
 
房子坍塌
栅栏飞起
村庄沙埋
牧场被毁
道路堵塞
河流干枯
十万良田
一夜荒芜
 
风沙刮到活埋人
靠天吃饭难活命
风沙就是刽子手
残暴地杀戮生灵
 
二

三十岁的盼花
两个孩子的母亲
居住在库布其腹地
逐水草而生
 
怀胎十月的盼花
睡梦中惊醒
撕裂般的疼痛
盼花大叫出声
羊水破了  要生
 
盼花困难起身
大树慌忙点灯
婆婆颤巍巍下地
大树急急地开门
 
十万大风怒吼
沙子堵住家门
大树从窗口爬出
与父亲想法开门
 
父亲用簸箕刨土
大树用铁锹铲沙
打开家门
已过去一个时辰
 
婆婆点起一炷香
磕头祈祷神灵
观音菩萨保佑
八方神仙显灵
保佑我的媳妇平安
保佑孙子顺利出生
我初一为你上香
十五给你点灯灯
 
又过去一个时辰
婆婆拉着哭音
快去见产婆吧
孩子怕是立生
 
婆婆收拾行囊
大树牵起骆驼
盼花抱紧驼峰
向四里外产婆家急行
 
走在连绵库布其
最能消耗人的体力
走了不到一里
用去十二分的力气
 
风沙席卷库布其
最能消耗人的毅力
走了不到三里
磨灭走下去的勇气
 
疼痛似万箭穿心
风的咆哮淹没了呻吟
盼花卷曲的身躯
紧紧的依偎着驼峰
 
割腕的疼痛
盼花几至晕厥
已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骆驼奋力向前走
亲人奋力突破沙围
殷红的鲜血
随着骆驼的颠簸
一滴……
一滴……
 
月亮不忍睁眼
星星不肯现身
青蛇不忍目睹
神灵屏住呼吸
 
东方渐发白
大风停止呼啸
库布其一片死寂
初升的太阳静默
 
当盼花不再呻吟的时候
两条生命遗失在黄沙地
 
泪水流干
柔心撕裂
骆驼长鸣
蚂蚁长叹
沙粒哀伤
天地悲撼
 
大树绝望得呼号
红了太阳的眼泪
 
活着还有意义么
大树空洞的眼神
望着库布其仅有的
残枝  败叶  断垣
 
三

灾难不断库布其
流血的沙丘变了形
染血的沙窝子里
老鼠蝎子绝望
一个跪着的人
或许还活着
沙子埋没的房子
或许还未倒塌
 
深埋在沙里的臂和腿
深埋在沙里的牛和羊
沙子里的男人和女人
在库布其备受煎熬
沙蓬滚落的籽干死在沙子里
沙蜥的喘息加深库布其的伤痛
 
一朵携满雨水的云
从尘埃的缝隙溜走
所有生命体会到生无可恋
所有生命饱尝到死亡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