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解诗 | 得一忘二《臧棣诗二首英译札记》 ║ 第5期
2021-12-18 10:21:39 作者：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臧棣的诗经常会将抽象具象化，而将具象抽象化；这也是臧棣诗歌所表现出来的语言play（游戏）技术性的一个方面。如这首诗中，正午与垂直、奇迹与安静的对位配置，将安静视觉化为垂直，紧接着我们看到例证一样的进一步意象化：天光似乎是踮着柳叶似的脚尖。这种对汉语以及汉语诗歌的颠覆式重建令很多人无法忍受，也许主要原因在于既有的语言感失效导致这些读者甚至无法修正自己对诗意的（再）构建。其实，如果能够把握臧棣的抽象具象关系，他的诗意构建方式就是可以描绘的。基于这样的理解，所以英译时
绝对的尺度
正午的奇迹仿佛只是
一种垂直的安静。
除了柳叶，天光没有别的脚尖。
水竹的祈祷。以及荷花的手绢
将古老的诱惑重新打包成
一种美好的礼物。
身边，芦苇的尺度大胆到
全是碧绿的缝隙。还有你呢。
全部的心弦也跟着纷纷竖起。
The Reaches of the Absolute
The miracle of the noon appears simply
As a sheer vertical stillness.
Light from the sky tiptoes along with willow-leaves.
The praying of water-bamboos. And lotus-flower handkerchiefs
Swaddle an ancient temptation
Into gift-wrapped beauty.
By your side, reeds go so far as to daringly exhibit
All their green fissures. As for you,
Following suit, all of your heart strings stand erect.
【译札】
臧棣的诗经常会将抽象具象化，而将具象抽象化；这也是臧棣诗歌所表现出来的语言play（游戏）技术性的一个方面。如这首诗中，正午与垂直、奇迹与安静的对位配置，将安静视觉化为垂直，紧接着我们看到例证一样的进一步意象化：天光似乎是踮着柳叶似的脚尖。这种对汉语以及汉语诗歌的颠覆式重建令很多人无法忍受，也许主要原因在于既有的语言感失效导致这些读者甚至无法修正自己对诗意的（再）构建。其实，如果能够把握臧棣的抽象具象关系，他的诗意构建方式就是可以描绘的。基于这样的理解，所以英译时，“水竹的祈祷”就自然会选择动名词praying，而“美好的礼物”则处理成了“gift-wrapped beauty”（包装成礼物的美）。
除了以上抽象具象关系外，如果再能努力接受臧棣语言上的立体性（语法含混、语音重复、语义滑动），则无疑会赞叹臧棣的语言独创能力。如这首诗中的一个关键词“尺度”（犹如“人是万物的尺度”这样的用法），在题目中可以是指“measurements（尺寸）”或“degree（程度）”，但“尺度”用到“芦苇的尺度”时就成了“开放、大胆、突破的程度”（犹如裸露主义者exhibitionist的暴露程度）了。“绝对”原本是抽象的，是没有“尺度”的，但被用作一个标准（caliber口径、器量），衡量种种具体物象。语言立体主义可谓是臧棣诗学的一个重要层面。
可能的救赎入门
神秘的回报来自下面。
没错。还可以再往下——
比如，在起雾的黑暗中走着，
每一步，都能踢到新的落叶。
2014年11月26日
A Primer for Possible Salvation
Mystical retribution comes from below.
That’s right and can go even further—
For instance, during a walk through dark when fog rises,
Every step may be a kick at a freshly fallen leave.
Nov. 26, 2014
【译札】
神秘，神意味着超越常人的平凡性，秘意味着超越常人的理解力。神的意味可以用神话层面的mythical来翻译，存在于古老的神话，古老的甚至当今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因而称之为虚构（fictional）。秘的意味可以用现实世界不可解的近于秘术的mysterious来翻译，存在于日常经验世界之外，那是一个彼在世界的超验的存在。当然，纯粹的谜，存在于我们的日常世界之中，或许是某个人造的或自然形成的现象，它们的存在令人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是enigmatic（高深莫测的、神秘的），也许会时时搅扰我们，未解的谜团或许只是为了提醒我们不要太自信。
如果回报是可期待的，那么我们会认为那是某个人或力量会给予我们的，那是一种return（返回），是一种reward（奖赏）；这首诗有关救赎，精神的，这里的神秘应该是超验的，一种冥冥之中的机制，宗教学意义上的报（retribution），神圣的偿报（reward）或惩罚（punishment）。由于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个retribution（报应）来自何方（哦，原谅我是一个不信教的人，我不信有上面下面），所以那种神秘于我源自时间上的从前，或者时间幽暗的深处。“没错，还可以再往下”。当然，活在当下的我，假若能够进入时间的过去，也只能通过否定空间的暂时性和具体性。例如，我在黑暗中走着走着就忘记了具体的所在，而走进了没有前后的空间中。至于雾起是否仅仅是一个契机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但既然需要一个象征性的标志，那么就以雾起作为标志吧。那么就是走在一个全新的黑暗中了。这时候，我每一步踢到的落叶都是一次与从未有过的新生命的相遇，在这个从未有过的相遇中，我也就是全新的。这是否可能是救赎呢？
译者简介
制作：赵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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