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六人行：王学芯、中海、龚璇、邹晓慧、成秀虎、王明法 ｜萌得迎春世上名 | “万物迎春”诗

 

添加的云
 
兔状的云带雨
点点滴滴在寂寥中弥散
渗透进心底和任何区隔的地方
似乎都已憋了很久
在添加
走动与兴奋
 
这连接点上的无境或连续跨越
同一时间里渐行渐近的在场
以及遍及角落的美好
照面的脸
没有阴影
仿佛过去三年已是遥远的过去
 
证实至今的世界
还是心情的
春光的振动声和无边无际的穿透力
倾向或一致性使极深的沉寂
响起
敞开的声音
 
兔状的云带雨
显性的万物和自在的湿润空气
聊天场景组成鸟的絮语    蜂的飞鸣
朋友还在延续
约定就是抵达
一场春雨    一杯茶    一杯咖啡
微晃的手势里    似乎
黄澄澄的饮料
更为柔软
            2023年元月2日 
 
 
这天早晨
 
流云飞散
太阳像另一座钟    迥异征兆
必有一个替代容光的时刻到来
纯金做的大大小小齿轮传动    微微鸣响
闪着灿灿的黄光
每分每秒簇新的空间
逐渐明亮的房子和窗
含了一株花朵向上升起的顶尖时节
预示着下一秒一扇门的打开
挺直的身躯能够融合心跳程序
催动所思    所信    所触    所及
焕发出光彩
进入契机缝隙
留下如此一日或渴望的适当时辰
一种可能性闪耀
 
我的脸颊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
耳边的风追赶着鸟群的声音和飞翔
曾经的太多错过
樱花树的枝干此刻已在引入荫动的嫩芽
树桩显得愈发结实而庄重
梳理后的天空
飞散了流云
                2023年元月3日 
 
　　作者简介：王学芯，生于北京，长在无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参加《诗刊》第十届青春诗会。获《萌芽》《十月》《诗歌月刊》年度诗人奖，获《中国作家》《扬子江诗刊》双年度诗人奖，获《诗选刊》《现代青年》年度杰出诗人奖，获名人堂2019年度“十大诗人奖”，《空镜子》获中国诗歌网2018年度十佳诗集奖。部分诗歌译介国外，出版个人诗集《可以失去的虚光》《尘缘》《空镜子》《迁变》等11部。 
 
 

岁末
 
某人在穿行，冒着松弛的细雨
和有点冷的风
 
公园的小山坡上，仍有人屏息凝神
收音机里的战争，仿佛和他有关
细雨下，枪口、废墟、新坟
与他平分冷的风
 
转阴了，新到的催促电话显示
酒桌上的战争，也和他有关
酒精曾在粮食中，多少粮食啊
战争间隙，他们给亲人写信
而他在碰杯中获得信件
 
他觉得自己快醉了，烦人的战争
在局地，在小山坡一块干净的空地上
战争的消息捎带死亡。很多人奔赴
细雨中的连天炮火
 
他突然加快步伐，穿过波段般的硝烟
他觉得自己就要回到队伍
回到梦里的战友当中，隐约感到
他擦炮膛、扣板机的手
己摸不着一个有感觉的东西
 
这个岁末，公园没有战事
而让他不安的回忆：火药味、酒味
雨水的味道，带给他烦躁
他选择撤退。在风里，细雨
无限可能地制造隐隐雷声
 
 
烟花
 
烟花散尽，从此天涯
夜空像过了一把瘾，给黑暗
一次高调的谢幕
 
——火焰总是那么认真
把结束的事物细细用尽
燃烧在努力，那是消失在挣扎
 
在余烬的光芒中，它有一次
失败的经历：短暂停顿
像一个可以延期支取生活的人
 
灰烬落下，所有悔恨、孤愤和寡淡
落下。仿佛黑暗带走的一切
又留在黑暗的深处 
 
　　作者简介：中海，江苏张家港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毕业于海军航空大学，大学时代开始文学创作，大量作品见《诗刊》《中国作家》《十月》《钟山》《解放军文艺》《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雨花》《红岩》《山花》《滇池》《江南诗》《诗林》《诗潮》《中国诗歌》《诗歌月刊》等各类报刊杂志，诗歌入选多种诗歌选本。著有中篇小说集《碎片》，长诗集《终剧场》《中国梦》等5部。 
 
 

 
呈坎
 
一旦倾心，呈坎的卦象
构画的水墨村庄，尽显丽质
八峰，三街九十九巷，宏大的内部
主导命理的通达。祠堂，更楼，民宅
隐匿的日常生活，遵循谆谆祖训
迷宫式的记忆，告诫我∶众川河畔
最生动的部分，必须深情的凝望
 
以水为魂。万物莺歌燕舞
古树与秋荷，白脊鸭与山雀
蜻蜓，或蝴蝶，以舒缓的村景
早已把影子刻印池塘里
我，不敢轻言放弃。一瓣浅笑
修饰的爱意，藏着几多本相?
 
秋天，行走呈坎，我该为谁停留?
生命的药引，为谁点燃？
那一簇簇浪漫的火焰
有人欣赏，有人艳羡
终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殆尽

 
秋 香
 
入华府。一只花猫，紧随其后
伤感默然而生。翻越往事：
我，已不能推测三笑的本意

这只猫，睁大眼睛，看今非昔比
唐伯虎与秋香，到底是什么人
把世俗的爱，托付给了传奇

蝉鸣唧唧，惊断了思弦
谁，还敢奢望恒久的姻缘
今天，我只想做一个阳光诗人

不需要山盟海誓。直到海枯石烂
灵魂在，身体也在。爱，绝不会生厌 
 
　　作者简介：龚璇 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或远或近》《燃烧，爱》《江南》等六部，主编诗歌合集《沙溪，沙溪》，《天镜映月》。与北塔合编中英双语《2017中国诗选》《2018中国诗选》（上海文艺）。在《诗刊》，《中国作家》《十月》《上海文学》《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等报刊发表作品五百多篇，有作品入选各类年选，获2012年诗歌月刊年度诗人，2016年《现代青年》十佳诗人，第二届中国（佛山）长诗奖，中国新归来诗人优秀诗人奖，诗歌万里行百年新诗优秀诗人奖，创意建立江南民间现代诗歌馆。 
 
 

故乡辞
 
一个把三亩地当作世界的人
一个把小古井当作天空的人
一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
是我年近七十的父亲
 
每到年关， 我就会回到双马石
会和越来越瘦的老父亲， 去收
一些大蒜， 一些山芋， 和
一些比大白话还素的大白菜
喜欢乡村的朴实与简单
 
当我把互联网关了， 与城市失去了联系
让自已重新从本能出发
又停在本性之内，  安静又祥和
安静些， 坐在双马石的石崖上
可以看看童年时曾经走失的日落
可以看看依然清亮的清溪的流水
不知不觉就会迎风流泪
 
喜欢风吹动乡村草木的声音
喜欢不说话的乡村的天空
如果喜欢， 我就沉默
如果还喜欢， 我赠她白云
 
父亲的白发也像云
劳作的时候， 手指之间，慢慢惊起
掩埋了故乡之外所有的喧嚣
又像一把磨得光亮的锄头，贯通天地
 
比乡村还古老的， 是双马石的风俗
它就像世道的对立面
世道再硬也有柔软的时候
当我赤足踩着大白菜地的时候
我似乎能感觉到乡村衰老的悲伤
 
只有我理解家乡的软弱
家乡也理解我的柔软与惊慌
 
一个把小山村当世界的人
一个把儿子当天空的人
一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
那是我年迈七十的老父亲…… 
 
 
午夜状态
 
半夜从酒吧出来
我点上一支烟
沿着你的长发
我边走边抽
抽打山高水长一样的故事
情节就像后电影时代
叫醒的不仅是思想
还有象埙一样的肉体
 
有时候男人抽烟不是因为瘾来了
仅是因为还会想起一个人
情绪就像醉了的宿命
继续保持对你肌理般的某种欲望
以及无限制的渴求
 
洁白的月色像你
天空是空虚的胸怀
正将自已细致而缓慢地融化
你的肤色正闪棱角分明的光泽
凸现你白银般的质感
如果我再贪婪一些
疯狂并加速地按摩过去
融化成夜场的消费方式
 
子夜的诗人像露水
湿了贞操一般的灵感
像女人  像肉体  像花朵
这尘世   没有相同的女子
只有孤独的诗歌
失恋很轻  很柔  很慢
是耗能最少的挣扎状态 
 
　　作者简介：邹晓慧， 出版诗集《纯粹》《回归》《六如》等多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文学》《诗刊》《花城》《钟山》《北京文学》等期刊发表诗歌作品，入选中外多种选本，获奖若干，现居江苏常州。   
 
 

夜雨中与你同行
 
风以呼啸的节奏
横着吹送残破的寒冷
夜色静默，尽力调和动静之间的井然有序
暴雨鲁莽无礼，打乱匀称的脚步
撩拨夜行人意乱情迷
 
远处霓虹灯病恹恹的地闪烁
两张废旧的报纸
顶在头上遮挡如此的暴雨，无济于事
值得安慰的是
这个象征意义的时刻与你同行
不经意地触碰到羞于言明的部位
片刻间了解你一生的惊艳
 
感觉到呼出的潮湿气息
带着浓郁的幽怨
因为你的脚步沉重
溅起的水花钻进我的裤腿
阴冷悄悄侵袭心房
我睁大狐疑的双眼
与寒冷划清界限 
 
 
天平山
 
易于收藏，如同年少时的记忆
轻描淡写的一笔
就在履历之书印透了几页
秋日的枫叶被过多抚摸
叶边开始卷曲
仿佛内心对曾经的过往有些心有余悸
寒风抽脸，暗淡的红在阳光中晃动
一个即将远行的人，沿着曲折的山路攀登
坡度逐渐升高
远处的喧嚣一截截低矮下沉
诗句的声带已发不出声音
回到山脚，凭吊先人的遗训
那些辉煌的憧憬
在山腰被半途而废 
 
　　作者简介：成秀虎，诗人，出版有诗集《心灵在黑夜飞翔》《浪漫的沧桑》《抵达》《风也起身》四部。《风也起身》荣获第七届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诗歌奖。现居南京。 
 
 

 
春风辨
 
春风带来新生，它也会带走
先是花瓣，露出花蕊，然后是花蒂
春风打开的，也会关上
落红载不动啊春水呜咽
就像土地给予，也会收回
亿万年前突发其想的一缕
和煦的风羽，让我们发芽
让万物陪伴我们直立行走
教会我们耕种，荒芜的土地啊
让谷物在犁铧的指引下安家
直到丰收。以至于我们相信了
春风和勤劳会带来富足和繁衍
带来了国家、尊严和秩序
可也是春天，雷电引燃森林
春风和花粉让狂野的血脉更加自大
硝烟和瘟疫让金字塔一天天剥蚀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由春风带来的
一切新生的，和凋零的
以及对美好的建立和损毁
都是在春风的襟怀里出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春风
她又是谁，派来的？
 
 
寂静的春天
 
 神秘的怪病席卷鸡舍；
 牛羊逐渐病死。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寸土地。
        ——蕾切尔.卡森
 
果实无端膨大，遮盖饥饿的念头
世界由此饱暖，绮丽画面
烧热了无症状躯壳
这疯狂来自大洋彼岸
那一年我降落在洛杉矶
光化学烟雾如纱巾悬在半空
好莱坞的爵士乐在日落大道游荡
而云层之上蕾切尔的影子虚幻
海岸山脉的春天还在草芽里犹疑
在我梦中的长江三角洲上
暮春的秧苗在化肥的声声催促中
快速分蘖、拔节，长出三头六臂
一种赶超的豪情像藤萝般
在古老国度里疯长
我们用化学发明武装了田野
在昆虫的尸体上抢到玉米和果子
哪怕阴霾和蓝藻的尸臭
在老人和孩子的天空中披佛
三十年后我们还会回来，寻找
速度和激情的止痛贴吗？ 
 
　　作者简介：王明法， 80年代末开始在《雨花》、《诗潮》、《扬子江诗刊》、《诗刊》、《作家》、《诗歌月刊》等发表诗作。出版诗集、散文集各一部。江苏扬中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镇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