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 首页 > 中国诗人 > 张况

张况:品味历史

——读南国诗人张况诗集《走近中国文化》

2023-07-20 作者:晏杰雄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南国诗人张况的天空高深莫测。在新近出版的《走近中国文化》中,张况竟将中国历史品味了一遍。看着老诗人贺敬之为张况题写的书名,我感到非常亲切。
  众所周知,在时下,文艺圈的复古热中,一个古代的名人不简单啊,动辄就是百万字的传记文学,或者拖长到几十集的电视连续剧。一部《武则天》,便耗费了中国百姓半年的黄金时光。而张况在这部诗歌新著中,跨越三千年时空,以自己的视角,一一剖析历朝历代凡四十五位文化名人。孔子的儒雅、李白的豪放、唐伯虎的浪漫、鲁迅的冷峻……,无不在诗人的笔下闪烁着个体认识的光芒。这是需要勇气的,一个人敢于独自面对浩翰的历史,且不说描述的成功与否,这种面对,这种气量,已经决定了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我记起四川诗评家杨远宏先生曾经提出的“终极关怀”一说,那是诗歌创作的至善至美的境界,要求诗人把自己置身于想象中的精神的峰巅,去俯瞰芸芸众生,以一种大悲悯的心态,去关注人世的苦难与沧桑。诗人对美好与崇高泣血以求,把个体融入广袤的时空之中。
  纵观这部新古典主义历史文化诗歌《走近中国文化》,张况不是浅吟低唱,流于摹写,而是把自身溶入与先哲对等的位置,疼痛的神经深入到了他们所表征的每一种文化的底层,关切的目光穿透了他们所处的每一个时代背景。这就是诗家们常弘扬着的大气。张况初步具备了这种近乎涅槃的气质,其笔力渗透纸背,诗思恢宏开阔,从而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内涵极为丰富的精神家园。
  
  二
  
  读张况《走近中国文化》,宛如品味一杯浓淡相宜的好茶,茶叶的名称就叫历史。这是一杯比什么都难品的茶,个中滋味千万种。张况却深谙茶道,品得意味深长。他从中品出了文化的色香味,品出了人物形形色色的悲哀,品出了事件的否极泰来,品出了古今的阴差阳错。
  在《孔夫子与中国文化》中,诗人说:“他一斗米可以填饱一生的饥饿/他一壶酒可以驱赶一生的哀愁……”,用最朴素的话道出了儒家最深奥的思想,中国儒学的盟主在诗人关于米和酒的闲谈中,逐渐显露明晰的表情。而实际上“从孔子的思想走近中国文化/人们却拐弯抹角摸爬滚打了三千个年头……”。在说到《天下第一洒脱人庄周》时,张况如此称颂:“千层大浪淘不尽庄周的风流倜傥/许多应该和不应该盛放的花/都以一种媚态招徕庄周梦中的蝴蝶……”。分不清是蝴蝶惹花,还是花惹蝴蝶,诗人臆想中的浪漫,似乎更加超越了古典的浪漫。张况还把赵匡胤定义为一个“大盗”,说“赵匡胤只一伸手/三百年江山就落人了他的圈套……”(《大盗赵匡胤》)。偷江山的人算不算盗贼?诗人提出这个问题自出机杼。不过,事情本身的功过是非,恐怕也只能由历史去评说了。太史公也许是诗人最崇敬的人之一,张况评价他“连缀了五千年的华夏文明”。而用《太史公的忍吞吐》这个标题,则直接昭示了写史的人置身于真实历史中的悲壮情怀。谈到《宗元钓雪》,这个堪称经典意境的镜头,张况出语不凡:“你退守于一场雪/用目光突围一个季节……”。酷似诗人个性的袒露,“退守”是为了“突围”,一双遁世的眼睛更能洞察人世的荣与衰。与此同时,这双眼睛也看到了《唐伯虎的苦衷》,风流倜傥的唐伯虎其实一点也不快乐,因为“除了留心关注一些好看的颜色/还死死盯住了人间的生离死别之苦”。悲悯人类的疾苦,应是所有诗人的共性,唐伯虎应该感谢同道张况替他消除了五百年的误解。鲁迅先生是书中距今最近的一位文化名人,诗人这样描述先生:“感受独战的悲哀/插人封建之夜墨黑的胸膛”(《民族魂鲁迅》)。隔着六十余年的时光,张况的感受力没有减弱。寥寥三行诗,生动地勾勒了先生的“民族魂”形象。“独战”二字的刻画尤其入木三分。
  
  
  
  我很想和张况探讨一个诗歌语言的问题。我一直认为,简洁而清晰是诗歌语言的健康走向。从美学角度来说,简洁能表现纯净美,简单的意象能反映足够丰富的内容。反之,罗列方块字,把意象弄得纷繁复杂,只能破坏诗歌的美的氛围,使读者无所适从。因此,我很推崇张况书中的一节诗:“石头倍受崇拜/世道显得苍凉/帏幕边/白色之外依然是白色……”(《孙子兵法》)。朴素的字眼、简单的叙述,却构建了一个无比宽广的诗歌空间。战争的残酷,生命的苍凉,由一块倍受崇拜的石头冷冷地折射了出来。尤其是第四行,最平常的句式,最平常的词语,看上去似乎缺乏文彩,却给我们铺开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白色平面。不吉祥的白色充斥视野,拙朴的语言把诗歌推向完善,达到了绘画的效果。
  此外,在张况的《民族魂鲁迅》中“先生的目光大面积沉落”一句,我认为也是语言运用的典范。每个字近乎凝定,布满黑色的冷峻,带有强烈的象征意味。既叙述了先生的逝世令人痛惜,又于这个事实之外,给人以无法言传的沉重的感知。
  上述两例说明,张况认识到了大道至简的真谛,但从诗集的大部分作品看,他的这种认知还是不够的。譬如多处简单与繁复并存,引用原意过多,阐释的痕迹较明显,个别句子有点拗口。张狂的诗思必然会带来毛草和疏漏,这属于艺无止境的范畴了,愿张况今后好好渗透渗透。
  
  1997年4月15日晚
  
  (选自《张况论》,原载《佛山日报》,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