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十章

一

我脚下是辽阔的土地
却无处取出一捧泥土，种菜、养花
 
每一幢高楼，向上拔节的声音
都弥漫着青色的玉米抑或小麦
倒伏、断裂和恐慌
 
残缺无角的石桥，盛满秦汉的月光
颍水渡口的古老，如此荒凉啊
一脉荷香，向着黑暗最深处漫溯
 
二

北关河，敞开足够的胸怀
以宽阔的水面，倒映两岸
 
天光、云影、星光，加速波光的跳荡
风雨廊桥，也许和风雨关联不大
须晴日抑或黄昏，她的身影
借助明镜无暇，审美出修长
 
桥下，真实存在的水流
掬一汪水声，喂养芦苇的青色
向天际燃烧
颍水的表白，潮起潮落
 
青衣的水袖，慢慢扬起
北岸、南岸，雕栏的背景精致可人
一瓣荷花，粉红色的笑声
随流水、风声向更远处扩散
 
三

一滴水，渗进沙砾
石头的骨骼、棱角突兀如山
 
河床的干涸
和人为的因素
譬如泄洪有关
 
唇齿干裂
留下一点儿缝隙
留给下坠的太阳，栖身
 
四

颍水漫过河岸
以自我喧嚣的方式遁逃
裸露的河床
最低洼处
剩一滩水
 
一滩水
成就一坑水的深度与广度
 
体内热血奔流
一滴泪水的冷却
从滴落开始
 
五

一块被遗弃的瓦片
当被沙砾堆中掏出
 
湿漉漉的身体
被太阳的光芒
冲刷得棱角鲜明
瞄准、弯腰、甩出
借助惯性与力量
拉长手臂的长度与速度
 
一串串水漂
一朵朵水花
梦幻与图案
破碎于惊诧目光
 
童年的谣歌
从对岸的村落传来 六

一弯月亮升起
一帘黄昏落下
 
波涛，绽放白色的声响
向我深情诉说
一条河流困顿时的走向
一湖河水搁浅时的梦想
 
七

瓦片中
溢出屋檐雨落声
雨水，沟通城市与河流
 
我十分吃惊
颍河水一夜间
干涸了
 
浩浩荡荡的水流
跌落进深深的眼眶
黑与白无法分清
一滴沙子的金色
就是眼眸最深的闪烁部分
容不下尘世的疼痛
把喂养两岸人家的河水
一饮而尽
 
八

没有一滴水的颍水
没有干涸
 
九曲十八弯的水流
咕咚咕咚喂饱沙子
 
捧起一粒沙攥紧
颍水奔流依然
手掌心的纹浬
纵横的河床
有质感，有温度
 
九

一夜间消逝，无声无息
也许，水流的哗哗声
距离我的梦境太过遥远
 
在干涸的旷野上
夜色渐渐沉沦
覆盖了尘世一切
喧嚣与落寞
 
十

标志牌板着面孔
昭示:许由洗耳处
 
人们驻足遥思
凭吊一位远古的高士
 
我，却有不同的想法与感觉
脏兮兮的流水，从洗耳台流来
弄脏了我的双手
 
原本掬一捧清凉的冲动
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