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长诗)
2023-12-18 作者:石厉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石厉:原名武砺旺。诗人,文艺理论家。兼写新诗与旧体诗词,发表新诗近千首、旧体诗词百余首、近百篇文史哲文章及若干小说及散文随笔。出版有学术专著《春秋公羊家思想考略》《诗学的范式》《沙之书》等,诗集《幻象集》《梦幻集》《走向彼岸》《天倪》,翻译有《天空中的紫丁香—艾米莉•狄金森诗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成员,现任《诗刊》编委、《中华辞赋》杂志总编辑、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
在群峰上牧放岩羊,驱赶老鹰,越过
被虚荣的深谷囚禁的花蕾,让黑夜
服贴于玫瑰的梦幻,将喧闹甩到
高墙之外,但中心平淡
能够迅速摆脱苦难,找到方向
她在无中坚持无,以所有席卷所有
她的针尖可以精准地找到对方的针尖
她柔弱的线,平整地缝补了寒冬撕扯过的
碎片,她虐遍旷野,又催生稚嫩的芽苞
她将自己抖落干净,她又非一无所有
这一次,她仿佛化身为世界之矛
冲我而来,将我当作古老的盾
一遍又一遍,仿佛残垂的老臣突然遭到
初生的智者持续的质疑,个人的风暴
在天地间酝酿,钢的柔性谨守自我的密集
单枪匹马的勇士,敢于迎战四面八方的
袭击,此为天下最冷漠的一次冲锋
千军万马的轰鸣,由远及近呵
所有的道路,都被缠绕一堆
等待顷刻之间的解脱,伺机而动的群虎
黑夜般的利爪,徘徊在众多脑海的
围栏里,瞬间被废弃或消灭
我既在风中,风也进入我
乱将快感点燃,唯一能刺穿消息的消息
就是每一次传闻之后的杳无声息
她持续的鼓动和提醒,也无法悲壮地唤醒
那些走进了大地深腹的亲人和朋友
她在空虚之外,裹上形式
的宽袍,甚至可以不出世,持续在
琐碎的矿脉内部,缓缓而硬朗地
行走,谁都能听见,绝望的裂隙
传来金属被压扁的声音,汇集于树杪
之上的交响乐,覆盖了音乐般广袤的纠结
事物的逻辑根深蒂固
结果在原因的放逐中,无限放开
她进一步催促,召唤
秋天的庄稼,让阳光染了又染
稍一疏忽,结局就成功出逃,顺着天梯
爬上一个高度,年轻的卑微
不堪一击,那些能够干扰思想的
琥珀,沿着自己朦胧的褶皱,将时间的
秘密泄露,在巨大的阴影中,阴影消失
每一次企图都不可一世,在企图的
云雾中,无数的错误,都会找到
正确的土壤,边界是胜利者在一阵
摧折后,给战败者划定的界限,幸运的
是,最高的主宰,从来都不会在意
自以为是的禁锢,那些
沉默已久的意志,从渺小与
减少中复活,强大越来越空虚
狭窄的出口,让她锋利和尖锐
脆弱者手持生铁的刀子,划破脆弱的表面
亲近者,互相伤害,渐渐疏离
仇恨者,回到原点,抱作一团
貌似居高临下,将自己的同类在俯视中
再怜悯一遍,在她之上,无物所在
只有天高高在上,天不变,她亦不变
她是飘扬的道,火焰的轮廓,大海
永不平息的波浪,写在此岸的严肃指令
所有灰烬的车头,正在向她的道场
加速行进,她是简练中的简练
是具体,又是抽象
覆盖了距离,永远都是一张麻烦的
面孔,在误解的星座上
是一阵比一阵猛烈的攻讦与和解
越过激流的身躯,平原快速
交给她全部的形状,跨过河流
河流供给她水,她的滋润和丰满
不仅来源于他人的谄媚,她的美艳
在每个妇女被撩开的裙裾中摇摆
她是云的军队,是刺刀上敌人牙齿的
闪光,顷刻间能将田野的喉咙咬住
使大树突然窒息,根脉中断
她在飘扬的线索中潜伏,却无法被
抓住,拂过裸体的地形,那被奶水
鼓胀的山包,都在浑身发抖
她在幼儿细密的草丛中穿行
吓得孩子们爬回甜蜜的被窝
回家的宠物,找不到熟悉的气味
门洞被悄悄改变了形状
闲散者开始在梦靥中游走
十五层办公楼上的灯箱发出最后的
警告,天际线在钢筋的曲线中
顽固地徘徊,忽高忽低的欲望
让膨胀的身体,以歌女般的妖娆和
放肆,钻入骨节松软的怀抱,一转身
他们就共同瘫倒在昏暗的沙发里
呵,你的内容看起来多么丰满
穿着真理的外衣,踏着平仄的脚步
就在昨天,在一个中年人的身后
打开无数扇看不见的铁门
将他私有的血汗全部侵吞,然后
在那些健康者的体魄中,植入错误的
公式,无穷孳生的数字在进行繁殖
犹如与恋人的缠绕,在她们光鲜的
温床上,让花骨朵的另一面
发芽,抽枝,盛开
他们被你升起的无名之火燃烧
跨入高热的人生楼道,艰难的搏斗升级
被压抑的水银开始在羞涩的腋窝下
乱窜,是非的歧路难以分辨
有的生命,被隐隐中烧坏了脑细胞
变成更加狂热的分子,整天
乱呼过时的口号,还把毒素
悄悄地散布进周围的空气
他们误以为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她一度丧失了理智,但细节又让她
在荒诞不经中,有条不紊
习惯于虚张声势,声东击西
以大众的名义,其实是自己的欲望
在扩张,破衣烂衫被鼓荡
以为是人群;蓬草飘转,以为是
麦穗;遥远的星辰在闪烁,以为是
手中弯刀的返照,召唤五谷和果实
她把不该举起的高高举起,通体透明
放弃了体积,在速度中积累、喘息和
颓废,多少人钻入,她又钻入多少人
一头被白白喂养的野兽
又白白喂养了那些喂养她的
以为方向明确,其实任何事物
都是她的方向,春天在她的噩梦里
刚刚醒来,就被她的喊叫所恐吓
被她恐吓者,同时又恐吓她、阻止她
她既在张扬,又声称委屈
她带来漫天的雪花
又指定了夏日的雷电和雨脚
她不占有一物,但已成就了众物
她让有情人之间,在互相啜饮中
内心蒙上一层轻描淡写的縠雾
然后又将所有写在晨光中的曲折吹散
她是让时间染白了老人头发的白霜
又是让人解开纠结的锁钥
她是向灯塔招手的船帆
她是亲密者之间最危险的间谍
他们需要用加倍的拥抱
战胜与日俱增的恐惧
给劳累的旅人披上厚厚的尘埃
不知终点,何处为驿站
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成为凋敝的帮凶,悲凉中的悲凉
是为非作歹者的根据
将贫穷者的门窗摧毁,房顶掀掉
让他们居无定所,四处飘泊
吸尽劳动者的骨髓,冻僵他们的手脚
然后当他们从收工的高楼上
撤下时,突然摧毁脚手架
踩着高跷的城市从楼顶倒下
丝扣与螺母的关节散落一地
她制造了鬼影和灾难
又是将罪恶公之于众的正义者
她使空的更空,疯狂更疯狂
让平静不再平静,是剑刃饥渴的
手柄,饮血的兽嘴,沐猴而冠
刽子手银杯中最后一滴洒落的酒液
冷笑中斩钉截铁的残忍
一个醉汉跌跌撞撞的一串胡言乱语
棋盘上最猛烈的一阵扫荡
最密集的战术和谋略
不像游戏,却是游戏背后的游戏
是一场迷乱后持续的迷乱
呵,扰乱规则的规则
就像使人群不安的人群
你的手指,在每一次震颤中伸出
在无序的琴键上演奏
魔鬼的指甲在上跳下窜的音符中
划过无数年轻明亮的面容
留下过一道道虚幻的疤痕
真正的伤痛,永远都没有暴露
她传递溃烂,但也消灭溃烂
颠覆过春天,又吹醒过春天
她是思想者隐藏的诸多争执
是民间集体酝酿的一次味蕾绽放
她要永久地扩散
她用未来替换未来,用远方代替远方
她弃我千百遍,我却拥抱她千百遍
当母亲最弱不禁风的时候
却没有将她最后的身体
暖热,从此我的泪水再也没有干过
我心中的风更大,我粗糙的
手掌,藏有十二级台风的皮鞭
暴烈地抽打过所见与所想
在所爱者的阴影里,留下绝情的印迹
让亲人和朋友感到孤独无助
试图从内部奔洚而出,一如掠过广阔的
山河,但无从判断与下手
重重地拿起,又轻轻地放下
贪婪、自私、可耻就这样呼啸着
曾在我的周围,搅起高过我的漩涡
在那些阳光的温床上,追逐过
灿烂辉煌,在一片莫名的礁石上
有节奏地消耗自己生命的波浪
然后以莫名奇妙者为师
热爱写在空中的虚名
追逐下一次海浪卷起的篇章
把那些华而不实的语句
涂抹在沙滩与草地上,在一片即将飘落
的树叶中,发出她怪异的惊叫
沿着雨中的电缆线,传递
呜呜的哭泣,在渺茫的泥潭难以自拔
更喜欢在一场喧闹的风潮后
躲在偏僻的角落,试图
挣脱所有的束缚,将这个早被打磨成
圆的世界,当作一颗明珠
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光转自如
越来越凝重,越来越繁琐
一直在墨色一样的重叠中分出轻与重
但是,我分明感到了你背后的力量
你也摸到了我迷失的内部,你终究
要从自己的每个穴居中出来
从群山中出来,从每一扇窗户中
出来,沧海铁流,钻出人群
将大地和大地上的事物拢起又摊开
如果不能在一个公正的平面上
铺展成一条走得更远的轨迹
就只能在一个均匀的斜面上
努力趋向事件的真实
我和你,都要在这场风暴的
背面,小心翼翼地行走,惟恐在一场
震荡之后,打破那薄如纸张的平衡
——写在《阳光》杂志创刊三十周年之际 / 左马右各
——写在《阳光》杂志创刊三十周年 / 邵 悦
◇兰堂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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