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岛五题

《初识潘凯雄》

在东山岛第一次见到
——潘凯雄——
这三个字需要单独排一行

心说这家伙怎么和我
长得有点像呢？
好像他也多瞅了我两眼

是啊！我都快70岁了
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呢？
世道真对人不公平

你黑发浓密，四海漂游的时候
你一包香烟搦笔万言的时候
我不认识你

此刻我们散步，南门湾的渔船
正把朝霞一网网捞出来

当年我们挥霍青春
生活的靶心有远有近
激情迸射，我们不相遇

而现在，我们
坐在磁窑村的瓷盏边慢慢饮酒

那就一见如故哈
那就只能一见如故哈
揣着所剩不多的岁月的银子
和还能像孩子一样朗笑的人
交朋友

我们仰天大笑的人生啊
我们哭笑不得的人生

一张小方桌前，同样在笑的
还有冯艺，还有赵瑜
还有东山岛欢快热闹的三角梅

2023年7月14日。


《风动石》

白天的天是蓝的，为什么
叫白天？我正在想这问题
却来在风动石前

让海水更温顺的一种存在
这块有着英雄情结的石头

阿基米德也许来过
曾发出古罗马味道的喟叹

罕见的物理学者
钟爱这片土地的平衡大师
仰望，和空中的暗物质
交换它们之间的秘密

慷慨的七月，太阳流火
一只白色的鸟掠过旁边
旁边有喷着绿色浓雾的凤凰树

2023年7月14日。


《相思树花》

这是一种何等令人心折的植物
树身上刻着王维的诗句

一粒红豆，足可以要了
一个男孩的命，或一个女孩的命
爱的天地朦胧

她盛开着如此乳黄色的梦
花瓣悬垂，不知魂归何处

她对初衷的坚守
她的不合时宜的执念常常折损

她的不设防，容易被摧残的美
她掉落地面便无法赎回自己

我们的时代，配不配得上她的美
她那椭圆红豆眉心上的
针尖般的一点点漆黑

曾否收拢过
一场奢侈的风花雪月？

2023年7月15日。


《磁窑村后壁山道上》

文化墙依坡而建。十数丈宽
嵌满宋窑遗址出土的
青釉瓷罐或残片

罐体饱满，有的张开大口喊着
时间啊时间，有的不肯见人
转过身去给邻居背书

残片釉光闪烁，心有不甘
放任山花野草四下游走

沿山道而行，一位挑担人
迎面走来，一阵风正经过
他双肩。好像时光变慢
好像我加入了他们中间

那道旁的瓷人——
他将把粉碎的石粉
送去淘洗，淘洗成泥，细腻

那拉坯者坐姿，仿佛上下其手
施行压，捏，摔，拉的手段
成就了瓷罐的雏形

他太极拳师般
行云流水丝丝入扣
生活正是一连串的大小动作

烧窑人正抱着木柴走向窑口
洞若观火，指的是温度与火候
他经验的程度决定瓷器的品质

我在这山道上似乎也经历了
一次意念的滑行
这些瓷具被装上木船
北上杭州，汴州，南下婆罗洲
千年短得就像一个午后

2023年7月15日。


《蝶岛》

无法形容的形象之美

九仙山、东门屿是她的首部
灵动奇瑰的铜山古城足堪夸赞
更前方她的触角般的小小岛礁
持续接收着海天的信息

康美为颈，樟塘西浦形成肚腹
足够的力量支撑她
年复一年的翩飞

杏陈镇苏峰山为两翼
向西南延伸至岐下渔港的尾部
呈现动感十足的惊艳之姿

百草丰茂，高楼林立
人民安居如缤纷的颜色
这由岩石和沙土合筑的负重之美

在浩瀚的东海上，碧波间
蝶岛，她又在舒展着
一种绝世的轻盈曼妙之美

2023年7月15日福建东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