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其》第三章  风沙虐行

一

库布其万千子民
与黄沙苦战十年
库布其治沙英雄
抵御强暴风十年
终是防风收效甚微
终是治沙收效甚微
 
大风如饿狼扑羊
席卷库布其大地
黄沙骤然升空
沙丘跟着狂风走
形成一张巨大的食人网
骇人的凶猛刮到人骨髓
 
大风搔乱的头发
乱石砸中的小草
忍饥挨饿的身躯
干裂褶皱的肌肤
红柳的断枝
渴死的蝴蝶
雄鹰的双翼
变成一页页标本
 
荒凉  饥饿  匮乏
是库布其的灵与肉
突然出现的绿洲
原来是海市蜃楼
 
二

十二岁的狗剩很幸运
卖鸡蛋攒钱做新衣
卖甘草根攒钱做新鞋
狗剩穿起新衣去上学
 
学校离家六里路
黎明出发上灯回
早出晚归狗剩不觉得累
认真听课刻苦学习
梦想走出沙漠出人头地
 
转眼已又一学期
倒春寒的天气
沙霾遮住太阳
大风就要来袭
 
狗剩不等放学就往家赶
大风起时已跑出三四里
 
狗剩拼了命往家跑
没有沙蒿巴子能躲避
北风呼呼地吹
沙子打在脸上
仿佛针在扎
仿佛锥子锥
 
狗剩忘记了疼痛
狗剩顾不上喘息
万丈黄沙竖起
狗剩流下眼泪
 
狗剩头顶狂风
使上吃奶力气
狗剩脚踩黄沙
一步一个趔趄
狗剩跌跌撞撞前进
流沙绊住细小的腿
 
狗剩抱紧书包
从东倒西歪地跑
到踉踉跄跄地走
再到匍匐着挪
从白天走到夜里
又怕  又冻  又饿 
狗剩分不清东西南北
 
狗剩迷路了
狗剩跟着风走了
狗剩睡着了
狗剩仰面倒向黄沙地
狗剩小小的身影
就是库布其一颗沙粒
 
三

大风袭来时
贵虎夫妻朝学校方向跑去
高声呼喊
急急寻觅
到了上灯时分
学校到家已走三个来回
村民寻邻居找
没有狗剩一点消息
 
一天一夜过去
他们找到离家十里地
阿妈看到书包
看到抱着书包的手臂
 
邻居们惊呆了
贵虎夫妻疯了
他们慌忙跪倒
用手紧刨黄沙
干枯的嗓子喊不出声音
干枯的眼睛流不出眼泪
 
荒寂的库布其
笼罩着悲伤气息
贵虎仰天呼嚎
太阳闭上眼睛
流云急急躲避
贵虎跪地祈求
苍天捂上耳朵
大地无奈叹息
 
灰蒙蒙的库布其
堆积着死亡气息
狗剩双眼紧闭
狗剩静静沉睡
额头前的短发
似一株芨芨草
风中颤栗
 
贵虎用尽平生力气
两根当拐杖的树枝
插入儿子沉睡的沙窝里
儿子 
你静静地睡吧
长生天保佑你
这两根树枝
就是阿爸阿妈陪着你
 
一年光景
仿佛走过三千个日夜
狗剩沉睡的地方
两株半米高的小树
发出黄嫩嫩的丫
在沙湾里孤独地摇摆
 
四

苍茫的库布其
就是死亡之海
每一粒沙都在杀戮
牛羊老鼠饿死了
雄鹰大雁渴死了  
 
顽强的沙拐枣
渴求生命的沙蜥
沙中蹒跚的老人
沙中惊恐的孩子
嘶声力竭的男人
绝望哭泣的女人
无法走出狂舞的风团
 
坚强的沙柳芨芨草
坚强的谷子玉米
刚落地的小生命
找不到赖以生存的一滴水
拼死在火烧风走过的地方
库布其就是血雨腥风的古战场
就是一座残迹斑斑的古城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