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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人世与生命的文化解读

——读冰虹的诗《虹,再次开上天空》

2018-09-23 作者:宋宁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面对人世的“低矮”境况,诗人通过自我个性的展现,重塑个体生命的价值意义,进而承担起社会性的责任,引领当下的人们逐渐摆脱迷惘与困惑的精神姿态。然在这个文学边缘化的时代,诗人的坚守更显一种超脱的品格和终极的关怀,为这个众生喧哗的世界,保存一份心灵的宁静。
  诗歌历来是文人雅士抒发情志的“象牙塔”,正如《毛诗序》有言:“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1]但从历代诗作的内容来看,诗人的“情志”不仅停留于实现自我的生命价值,也寄托着诗人的社会价值理想,引领人们从个体的自省提升到对社会、全人类的关注。这或许正是诗歌的真正价值所在。而著名诗人冰虹的近作《虹,再次开上天空》就为我们呈现出了这种双向的价值维度。
 
  诗人在开篇即为“自己”(或虹)虚设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友”,“友,别笑我/又一次飞上云层/虹,再次开上天空/飞流”。在对“好友”的述说中,依稀流露出诗人苦闷又矛盾的精神姿态。一方面对现实留有些许的眷恋,另一方面又似乎是迫于无奈而不得不再一次做出抉择。显然诗人在首节所呈现的矛盾心理,既是对当下内心境况的体认,也是以一种自我解剖的方式向“好友”(亦或读者)展现自我的思考。紧接着作者便揭开了矛盾根源的层层面纱:“人世变得低矮时/虹/只能/水一样从银河漫过/与星星为伴”。正是由于世俗社会的烦扰,侵压了“虹”的生存空间,迫使“虹”不断地选择逃离。显然作者已经清晰地体悟到了现实世界的真实面貌,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刻地自省,做出自我的价值选择。又如在《虹问·之二》中诗人所呈现的一样:“为什么尘世变得如此蠢笨?/股股污浊的气息残忍地逼迫/怎样截断延伸的沮丧?/无法习惯被囚的境遇/拼凑的虚伪人生加剧着/人间的精神分裂症/忧郁只找到星辰的残骸/叠加的疼痛中/我已准备好溢出或毁灭”。[2]因而冰虹笔下所述说的“逃离”或“溢出”或“毁灭”,也并非是要与现实社会相隔绝、相脱离,而是在经过深思后的一种对个体生命价值的体悟,是欲追求人之为人的本真存在意义。如诗言:“还得向梦靠拢/虹,再次飞上天空”,这里的“梦”也正是诗人在经受苦闷、无奈后对自我身份的体认,对理想和美好的执着与追求。可见,冰虹在诗中寄寓了一份崇高的信仰,是对现实的冷静审视,是对个人尊严的坚守,亦是对人生图景的美好展望。正如冰虹所述:“诗歌是诗人生命欲求争斗的痛苦,是爱的烦恼悲伤凄寂,是诗人心灵的栖息之在,是诗人灵魂的故乡,它是非功利的审美的自然的真。”[3]因而,诗歌正是诗人独特个性的体现,是对塑造个体真善美价值的引导,从而驱散现实的藩篱。如其在《雨夜》中所说:“真:/如果/我能把自己矫正/不只在虹园被梦驮着穿行/我一定不随波逐流/只追随心的真走向光阴/走向光阴的尽头/无论天堂还是地狱”。[2]

  显然,面对现实与理想相悖的境域,诗人借助“虹”的精神诉求和意识变迁来显露出一幅世情与生命交织的立体文化图景。从充满了苦闷、矛盾到寻求根源,找寻自我,再到生命的提升,这一过程的实现也呈现出诗歌独特的艺术价值和魅力,即从对个体的关切上升到了对当下社会群体性的关注,或者说是诗歌从单纯个性的建构过渡到了社会性的情感担当。简而言之,也就是“虹”不仅借指个体而言,也蕴含了社会群体因素。亦即实现了从“小我”——“大我”的转变历程。

  随着市场经济与现代化进程的发展,当下国人在追求生存价值的同时也面临着诸多的困惑,如对自我存在感的体认,对自我价值的塑造……这种个体价值信仰的迷失也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社会整体价值信仰的危机,从而使得人们失去了社会的责任感,生活也丧失了本真的意义和价值。正如冰虹在诗中所表达的:“可虹,无法看懂/逼迫/纠结/霉变的人间残缺/可虹,无法读懂/无尽的忧愁折磨”。这种现实的“低矮”境况也使得人们普遍陷入混乱、失序的生活境地。这也导致了“虹”在“读懂——无法读懂”、“看懂——无法看懂”间充满了矛盾冲突与人生困惑。如冰虹在《迷津》中所描述的:“沉闷压抑的钢筋水泥/栖在天空的月亮/垂视/阴郁的赶赴葬礼的步履/茫然失措于人流的拥挤/在引诱和拒绝的迷津中/仰头/”[2],又如在《新尺度》中所述:“在被钞票环视的世界里/通货膨胀捕之不尽/在错乱的展览麻醉的区域里/赝品缓解世界的毒瘾”[2]……显然,冰虹看清了当下人们所面临的普遍性的人文困惑,进而借助“虹”向“友”的倾诉,来缓解内心的压力,为失衡的心灵寻求一份归宿,最终实现自我的救赎而“飞上天空”。显然在现实面前,诗人承担起了这份沉甸的社会责任,以一种率真的个性,广博的胸怀直视现实的丑恶,引领人们“向梦靠拢”去“追随心的真”,实现“小我”向“大我”的转变。然在揭露现实社会所呈现的困境与苦难的同时,诗人也并没有一味地控诉,而是将这种情感隐于诗人自我求解的过程中。通过自我的不断反思显示个体的存在价值和意义,进而实现对人生的思索,启迪人生的智慧,呈现生命所蕴育的无限包容性。由此可见,冰虹的诗也更带有一种古典的文化气息,正所谓:“怨而不怒”,“哀而不伤”。

  诚然诗是对现实生活高度集中的反映,因而诗的语言也极须凝练、精粹,有如唐代诗人皮日休就认为诗的语词应是“百炼成字,千炼成句”。而在诗歌《虹,再次开上天空》中,冰虹对语言的掌握运用可谓恰到好处,如“又”与“再”、“开”与“飞”、“读”与“看”的相对运用,就将诗的“语境”与诗的“意境”和诗人的“心境”密切的连接在一起,带有一种思想的深度,蕴含着独特的创造性。正如叶维廉先生所言:“所有的诗在造意造语的过程中都需要某种程度的发明性,没有发明性的诗语易于弛滞,缺乏鲜明和深度”[4],显然在这一点上冰虹做到了。而且其又善于将生活中直观的感受融入了个性化的情感体验,使得诗中的语言带有一种奇妙而又隐秘的张力,蕴含着无限的包容性。如诗言:“撕裂长空的闪电/伤口中绽放着玫瑰红”又如:“逼迫/纠结/霉变的人间残缺”。诗人依托语言自身的魅力及奇妙的想象力,掀开了人世的暖床,揭示了现世的忧愁与烦恼,进而引导人们开启新的航向,“飞向天空”,朝着“光阴”前行。显然诗歌并未刻意追求语词的“奇、险”,而是呈现出笔意含蓄、简练明净的艺术风格,带有一种隐而不露、意在言外之感,正所谓:语不涉难,己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5]

  此外,诗人在追求语言的完美表达的同时,也注重了诗歌的色彩的调和,使之与诗歌的语言、节奏、思想层面实现和谐一体。如:“树木”“山水”“春风”“云影”……诗人以细小的色彩变换渗透到人们的生命图景中,实现对人现实生存境域的关照。
综上所述,面对人世的“低矮”境况,诗人通过自我个性的展现,重塑个体生命的价值意义,进而承担起社会性的责任,引领当下的人们逐渐摆脱迷惘与困惑的精神姿态。然在这个文学边缘化的时代,诗人的坚守更显一种超脱的品格和终极的关怀,为这个众生喧哗的世界,保存一份心灵的宁静。
 
参考文献:
[1]郭绍虞,王文生.中国历代文论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2]冰虹.夏水九叠[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13.
[3]冰虹.我“诗”故我在——谈诗人的个体写作与诗歌的社会性[J].现代语文.2013(10):70.
[4]叶维廉.中国诗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2.
[5][唐]司空图著.二十四诗品.罗仲鼎,蔡乃中,吴宗海注[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
 
 
附:  
虹,再次开上天空 
冰虹
 
友 ,别笑我
又一次飞上云层
虹,再次开上天空
飞流 
 
人世变得低矮时
虹只能
水一样从银河漫过
与星星为伴
 
虹能读懂
树木 山水 春风 云影
虹能看懂
撕裂长空的闪电
伤口中绽放着玫瑰红
 
可虹,无法看懂
逼迫 纠结 霉变的人间残缺
可虹,无法读懂
无尽的忧愁折磨
 
还得向梦靠拢
虹,再次飞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