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雁翔沱江》（组诗）

在碑记
 
在碑记，忘记尘世是件不容易的事
佛的面孔，从石壁引申的意义
让许多人爱过、恨过、悔过
橘还是在身前身后明媚地开花
阴性地结果，一天一天抬高年华
 
这个走着走着脚就疼的人，嗅到橘香
已在梵语中失足，一个趔趄
又一次在记叙中扭伤自己
他歪歪扭扭，在行程
回到来来往往的幻影
 
那些向佛的腰身，躬得再深
身份可疑，但佛还是抿笑着
接纳善心和供果，任香火熏黄金身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人间暖意
就这么掩埋江山，驮远雾岚
 
当我再度前来，读他的碑文
阳光朗照，心中一枚静卧的彩石
与佛的抚摸提出崭新的光
照耀人世，碑文只不过简简单单
从岩畔跳下去，至少耗费一生
 
向沱江撒网的人
 
那时我正经过，沱江的落日
一朵一朵被他抛起，迅即又砸进水底
一根根绷紧的丝，在鱼背上、鱼肚上、鱼头上
一毫米一毫米收拢，勒紧。它们挤压、挣扎
如同岸上的生活，引起的重大事件
互相推诿、指责，将云朵罩在头顶
 
那是我正经过，沱江倒影落叶
一片一片被他揉碎，一些鱼鳞、鱼血、鱼尾
在天空深处，赶着云朵，悲伤浮起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他周围的红
浸满水域，缓慢洇开，淡去
确实有一团网被撞烂了
 
那时我正经过，沱江突起大风
一堆一堆被他荡开，又马上合拢
他傻子一样立在船头，直到落日一网打尽
那些鱼翻着白肚皮，在舱底挣扎无力
直到灰尘蒙住鱼们的眼睛
直到红一把把慢慢划过他的手臂
 
三贤祠听风
 
数言政事，我不得不带着使命感
在血液里溯回沱江的源头
这些延缓时间的流速，探讨着乐曲
交换了知识和政见，开汉赋先河
齐名于两岸的江山，阳光般朗诵了几千年
 
微风漾开的这条河，更适合汇入长江
让那些鱼贯而出口含食物和柴火
肃穆在橘子洲头，燃起轰轰烈烈的炊烟
让那些血性的有福者，冲出虚无的谎言
用身体宽容地撑起柏木荡漾的农田
 
哦，这些圣贤，把每一滴水当成自己
才打开黑暗，接纳星辰，绽出翠绿
在阳光里扎下了根。他们被幸福留下
吞吐着丘陵赐来的清醒，沉甸甸
涌开门外金色的稻田
 
此时，借以自慰的我，祠门洞开
所有的呼吸不足以敲开骨头
那些血液中整洁的盐，晶莹，剔透
不能多一粒，也不能少一粒
仿佛风，仿佛乐礼，吹开我的血性诗篇
 
＊东周内史大夫苌弘，开汉赋抒情咏物小赋王褒，西汉五官中郎、经学家、教育家董钧，均为资阳三贤，后人为纪念他们在历代做出的贡献，曾建三贤祠纪念。